我把第一個問題重複一遍:既然魔鬼屬於存在本性,那麼天使墮落史是否應該理解為傳說,而且作出判斷:莫須有的天使實際上是上帝與生俱來的永恒對手?
我要立即回答:不是。天使墮落史是絕對真實的,但是不應該因此推斷,惡具有事實性質,而且不是存在的結構特質。隻要理解、並且注意到這一個事實的絕對不可逆轉性就應該足夠:論述這個事實,不是指每一個已經發生的事實不可逆轉,而是指這一事實一旦成立,就引發出世界的新的和不變的結構,而且,在其中構成了一個內在的和成分的因素。但是,如果認定這一點,就要斷定,惡的確以一種結構因素方式存在於世界,但是起源本身卻是純粹事實的和偶然的。然而,情況並非如此。這個墮落的事實,如果從後來的觀點看,不可能是其他,隻能是絕對永恒的某種存在潛力的已經完成的表露或者實現,雖然這一潛力在某一時間之內對於渺小主體是隱匿的。我說“某些主體”,顯然不是指上帝,因為對於他來說,情況從一開始就必定是明朗的。
現在看看第二個問題:作為存在的結構成分,魔鬼是否接受自己在世界秩序中的地位?
這個問題我回答起來很容易,但是我卻不確知我這回答的涵義你們是否也能夠同樣輕易地理解。因為同時以既是同樣確實、又是同樣絕對的方式屬於魔鬼最終本性的還有對於自己地位的接受和拒絕。魔鬼渴求惡,因此想要繼續推進自己的毀滅工作,不願意改變自己在世界秩序——或者無序中的位置,而更想要作為秩序對秩序內部的秩序之否定的位置。是什麼,就應該是什麼。同時,正是因為乃是它本身,就是對於那個把它作為自己否定性成分而給予它這一位置的秩序的否定。他靠對這一切的否定生存,同時又靠他所反對的這一切生存,而這一秩序,就其本身而言,在其存在中是通過自己的否定性力量而同時確定的。
這否定的力量就是魔鬼。在世界上,魔鬼的行為以最終的形式完成,而這一世界也許是應該沒有惡魔的,因此又是對惡魔的否定,但是惡魔隻能在運動中才能存在,而運動的方向動因則是以最終方式完成毀滅的行動。因為毀滅性的饑餓本身製造魔鬼,所以對饑餓的滿足要求被毀滅的秩序保存下來,要求形成世界的兩種存在形式的某種平衡,因此對我來說一切都談不上可憎,隻是一種平衡。接著應該承認,惡魔不是施行毀滅的饑餓主體,而是饑餓本身,因為饑餓主體可以得到滿足,但是,對於饑餓本身而言,主體的滿足意味著毀滅。從本質上看,在這層意義上,惡魔是把自己的存在放置在某一個天平上了,在對於另一側的關係上給予天平以平衡狀態,同時又追求對這一平衡的破壞,依據一種難以處置、又十分矛盾的渴望,即在消滅對手之後保存自己。應該這樣理解歌德的名言: “那股力量的一部分……”——這是指包含在惡魔存在這一現象中的不可回避的矛盾,本身像呆板的傳道師們解釋的那樣,認為惡魔的所作所為是遵照上帝的命令,以某種方式運作,反對他的意圖,亦即:隻事建設,不作破壞。但是,我要補充說,這個矛盾可以在上帝那裏挖掘出來,因為可以把上帝視為和惡魔同樣原初的存在,上帝不是絕對的造物主,如果承認這一原初性,那麼,我們是否把惡魔視為對秩序的否定,或者秩序是對惡魔的否定,或者否定的否定,都是一樣的,也因而我所談的矛盾自然而然也成了上帝的矛盾。但是,我理解對這一解釋的某些反對意見,也不想再卷入這件事,因為對這件事的進一步的探索會迫使我詳盡思索關於上帝創造性性質本身及其本質上的消極的性質。
現在看看第三個問題,其實這是上麵問題的一部分:惡魔不能得救,這是不是一成不變、不可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