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意誌的隊列在這裏走過顯示出它自身存在的原因,顯示原因就憑它的行進,亦即經過(我身旁,然後把這原因遞交給我)。經過的同時顯得驕傲、自豪、不可一世,傲慢,正是因為它從旁經過,亦即它存在,或者反過來說,傲慢,是因為存在,因為走過。現在卻頑固地轉圈。似乎正在肯定,火熱地、有力地確證它有存在的理由,就是因為在本質上它有這個理由,既然走動,既然走過,轉圈。所以,存在的確就等於有理由生存,有資格,得到法定?然而又是誰作出了法律規定?是那自身走動(所以存在)的隊列嗎?那麼它肯定是不朽的。而且可能真的就是不朽,甚至反製腐朽。既然它存在是因為它走動,可是它確實走動,因為存在,因而它的走動和存在互為理由,這就是立足根據,亦即:一旦存在,就永遠存在。
這的確令人驚奇。
因為從一方麵看,這讓人認識到雖然這種無限以其行走得到確定,但是這種走動自身包含了某種熄滅,而且這熄滅沒有被完全掩遮,卻正蘊含在行走之中。而且暗中讓我們理解,這行走之所以永恒,就是為此或者為此而顯露自己的永恒,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熄滅,亦即從一開始就確立:靜止,這就是無可爭議的運行。
這裏有解釋:有這樣的順序——一二,一二,一二,一二三四——這邏輯順序包含某種弱點,亦即重複,也就是確認都沒有永恒的性質,沒有無限性、不朽性等等——在每一個器官中都沒有,亦即這行走的任何一個小段(例如,一二,或者一二)都不是無限的,因此同樣全部小段無論可以計數多少也都不是沒有完結的。因此,死亡像百發百中的導彈,包含在每一個小段之中,也可以說在隊伍的每一步中(例如,一二,也在一二之中),更可以說它也必定包含在整體之中,整體由這些必死的小塊組成,而且,在這整體之中必死之死也是得到無限的包容,而這無限性隻有在此時方才以不光彩的方式顯示,同時這一切小塊片段彙集稱為沒有限製的數量。
正是此時終結性變得炫目,光輝無際,沒有盡頭,正是這一有終結的信息,這隊伍經過的時候向我們展示,用踏步聲音來展示,這聲音由這樣的部分組成:一二,一二,一二,一二三四。
這個隊伍自我肯定,悲哀卻又不可抵禦,因為從它自己不朽的自我肯定的高峰,我可以說,它交給我手裏它自己的消亡,消亡始於起步的口令:一二(何時起步,我記不清),還有它返程的非存在,流失、消亡、滅亡、消融,溶化、汽化、生存衰竭、消失、逆反的現象,記憶的消退、平麵的擴散、不可言狀的向外周退避,走向虛無、破綻、非真,總之,給了我它自己的缺失。
我佇立,對缺失深感震驚,肅然傾聽,同時注意到我自己對這隊伍全然關注,自己已經變成這隻隊伍的反光,同時也漸漸察覺到自己的毀滅與消亡。現在這隊伍的虛弱和蒼白,還有某種不成熟,某種無以名狀、每況愈下的形象已經變成我的命運,並且時時刻刻還在增長(亦即這衰弱和頹唐),的的確確增長到無限,已經超出我的力量。我已經完全終結,難道還不夠和自己衰弱的無限性決一高低?
就這樣,這隊列的渺小最後到達了這片議論的機要。
因為機要隻有一點,用自我肯定把我壓倒。
這隊列要以其法則把我製服,還使用合法手續和它自己的無限的成長。到最後,不以此法,而以另外的方式把我熄滅(把我變成自己的反光,然後讓我參與自己的衰落,這一過程卻也是無限的),無論如何,我正在滅亡或者被消滅。一切歸於徒勞,這個隊伍得勝,還有因為它必定得勝、成功。
第一章華沙,1963年12月20日魔鬼形而上學記者招待會速記記錄你們都不再相信我了,當然,這我是知道的。我知道,但是我不以為然。你們相信不相信我,這不是我的事,這是你們的事。先生們,你們明白了吧?這個情況,我無限地、最完全地漠然處之,或者可以說,如果有時候引起興趣,也隻不過是像研究人員的思想常常被大自然的奇異現象所吸引一樣。我是說,思想。因為在我所做的一切當中,在我所感受到的一切之中,事物是沒有意義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意義。你們拒絕承認我的存在,這牽動不起我的虛榮,因為我沒有虛榮心,我不想顯得比實際上的我更好,甚至不想保持現在這個樣子,因為我隻想成為我自己,如此而已。你們不相信,也牽動不了我的任何一個願望,因為我的一切願望都已經得到滿足。我不在乎我的存在是否得到承認;我關心的是毀滅工作不要削弱。相信或者不相信我的工作,這對於我的工作幅度沒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