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於色雷斯的王子、歌手和醜角俄爾甫斯的辯白(2)(3 / 3)

愛人,我要把豪華故宮給你,給你享用,還有珍貴的珠寶以及報喜的喜鵲,飛奔駿馬的韁繩,罐罐蜂蜜和眾星。

我倆將要相愛,同吃同住同安睡,身臥柔軟的細絨和十分舒適的床單,在陽光下和在黑暗裏你都在我身邊、懷中。

後來昏暗漸漸來臨,令人都昏昏欲睡,終於完全黑暗,死亡般的黑暗昏迷連天堂也要入睡,是愛情造成這一切。

快關上窗戶,冷,關好窗戶。這樣,好。也許就我這個地方冷吧。不說這個了。

我明白,如果我能夠給你們講解那地下迷宮般通道的幾何圖,你們也許覺得更有意思,有意思,當時和個人無關,可以這麼說。可是我講不出來,所以就嘮叨自己頭暈的事,這跟你們毫無關係,而且還招你們討厭,因為你們被迫同情我的命運——但是,讓別人推著表示同情,強迫表示同情,沒有比這更煩人的事了。但是我並沒有要求別人,沒有強加於人,隻不過是像一般人說的,創造情景,然後就已經是常規和習慣發揮作用了——這是學術用語了吧——而且你們可以想象,我這個頭暈,這寒冷,這變調的琴弦,這一去不返的愛人(“變調的琴,迷失的愛人”——還押韻呐,憑這個也許可以編一首歌呢,句子押韻就可以成歌曲),這一切都迫使你們憐憫,因為憐憫不能拒絕,所以你們坐在這裏,心裏很生氣,好像我在用我這種種不幸的事來刺激你們,用這些刺激壓擠出同情心來,但是我並不看重憐憫,請放心口巴,舒舒服服坐著吧。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所謂的俄爾甫斯問題。真實的俄爾甫斯問題。這不是向深淵發出呼聲和傾聽回聲。在那裏,我沒有向深淵呼喚:向深淵呼喚,那是田園詩,是表演。我也是演員,我不會說演員的壞話,不會的,我反而自豪,敬告諸位,是醜角,琴師,為什麼不自豪呢?但是,音樂會一開始,就要表演,我就可以向深淵發出呼喚,現在我不呼喚,不會的。俄爾甫斯有名譽問題,但不感傷,我重複一句,為的是讓你們明白,向深淵呼喚是感傷的事,不行的。

這兒的風怎麼這麼大呀?原來不刮這麼大的風的。也許我真的老了,也許這風濕病鑽進了骨頭,可是,唉,不必說這些了,何況這不可能,看看吧,細細瞧瞧,這是腳踝骨,關節靈活自如,還有膝蓋呢?看看,怎麼樣?都是一等的,根本談不到什麼疾病。這小腿,平滑,結實,一雙運動員的腳,大腿,四股肌?請看看吧,一切都靈活,富有彈力,像弓上的弦一樣,看著就讓人愉快,這是為了愛情而造就出來的大腿。還有這兒,胸脯呢。像石塊一樣,怎麼能忘記,這胸脯能夠把人的肋骨壓斷吧,當然,我是說,女人的肋骨。還有胳膊,肌肉呢?看看吧,像大船的繩索一樣。再有,往上看,頸部,下顎,牙齒像狼一樣有力,頭骨是鐵的,一雙鷹眼睛,頭發有幾根白了,無傷大雅,手指頭呢?這手指善於彈琴和表達愛情,也劃出秘密符號,其他用處不多了,可是沒關係的!還要其他什麼用途?這三種已經差不多足夠,凡是存在的,就是全部,我想,對男人來說,就是有價值的。啊,對啦,這兒嗎?

……手腕子嗎?給裹上了,是的。這些符號,這些傷痕嗎?

傷痕,不,還算不上傷痕,還沒長好呢。昨天的事。你們知道,這是傷口。挺厲害吧,不得已。血好像都流出來了。

在那兒有人救助,可是太晚了,不容易。何況我不是那種呼吼傷痛求人救命的人。完了。有什麼奇怪的呢?昨天,都是昨天的事了。

我親愛的,心愛的朋友們,請不必說什麼了,你們看啊,我都哭了,請憐憫吧,設身處地為我想想,不要抱怨,我是你們的,請為我惋惜吧,我還是我。那是昨天的事了。

我是不得已啊。

不得已。名譽的事。情況變得沒有出路。可是,我是王子……王子……王子……王子……王子……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