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這些事老在我腦子裏翻騰,說老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這些魔鬼崽子竟這麼耍弄我。她到底在那兒不在呢?我一想到這兒,就把什麼都勾起來了,沒辦法。
女士們,先生們,你們說,她在,或者不在,有什麼區別呢?不管怎麼用心盯著,也是一樣,就這樣,事情過去了,沒法補救,白費腦筋,完了。是啊,你們可以這麼想,可是我呢?對我來說,大有區別。因為是這樣。可是她不在,就是說,我讓人給當蠢貨耍弄了,要不然我就是傻子,天真漢,糊塗蟲,可是,還得說,這不是我的錯兒。
或者她就在那裏,就是說,是我,我自己把她又推回到那些惡魔當中去了。這就是區別,請你們不必再說了,這就是,女士們,先生們,這就是所謂的俄爾甫斯問題。其他的一切,對我都無關緊要,什麼天堂、蛇、失樂園、穿越地獄,還有那種無聊的閑話,神話呀,永恒的符號呀,等等等等的。有話就該直說,我到底做了些什麼?什麼?因為情況就是那樣,也用不著躲躲閃閃。現在還沒有什麼,可是以後呢?人必須有臉麵,不是嗎?這也是名譽問題。
我去了,就是說,解決了名譽問題,回來了,那麼,現在呢?後來啊,他們說,說我該回那兒去。那麼,我該憑什麼樣的臉麵回那兒去?她跟著蛇跑了,好吧,這是她的事,她甘願下地獄。而我呢?人就是再傻,也不會去地獄,唉呀,那兒太冷了,人凍得發青,還有那兒的風,就用不著說了。盡管如此,好像我還能把她從那團爛泥中救出來似的,這是另外一回事,我能做,可是沒做,不過,我也是不願意出事呀,你可以說,反正我又把她推回去了,後來就有人隨便評論,為時已晚,用不著解釋了。她返回了地獄。
總之,涉及永恒的拯救。即使並非永恒也罷!音樂會馬上就開始,還有,身上似乎暖和一點了。這件事我已經一點都不懂了,也許這一切都是白費,像一般人所說的,虛無飄渺,因為我沒有看見她。也許她根本就不在。因為,要什麼證據呢?但是,即使如此,這也是拯救的事。我又是一位王子。
我最怕的不是那些人物,而是她。因為假如她不在,好,就是不在,那樣,可能二人就重新分開。要不就是她完全不在,那也好,我也不在。或者她在,但是他們騙了我,那我也沒有過錯,我不會回地獄的。這樣也好,那樣也好,反正我看不見她。好吧(我現在的話你們明白嗎?我看不見她,這好嗎?我說的話,你們明白嗎?)可是,如果她在呢?她在,我是說,那意思就是說我回去,去見她。
還有什麼可說呢?唉,太冷啊,看來,我又得挨凍,也許能暖和暖和,這兒多冷……
對於這個情況,你們又怎麼說?你們又要吹口哨,表示不以為然,女士們,先生們。
尊敬的女士們,先生們,俄爾甫斯,王子,色雷斯人士,宣布:音樂會即將開始。
啊,告訴你們,在那一番遭遇以後,又能夠重新表演,是真正愉快的事。人一般都是失去了什麼才知道它的寶貴。
有不少成語呢,你們都知道。我自己在天堂裏生活過,但是正因為如此,我當時並不知道我是在天堂裏生活。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我享受那種生活到了頂——入年輕,有名氣,聰明,會彈琴,會唱歌,是王子,富有,妻子漂亮,而且有情有愛,還學會了秘密技能。請你們說吧,對生活還能有什麼要求?我不能說我沒有抱怨過,可是當時也並沒有珍視。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忽然之間,一切都化為烏有:溫情的妻子沒有了,青春沒有了,琴聲變調,渾身風濕病,名譽掃地,背叛,臭名遠揚——不,不,我太誇張了,並不是一切都喪失了,我還能表演,沒什麼,琴還能修理好,現在呢——說起來也可笑吧,啊?——現在,哪怕一根弦完全恢複了原狀,我也會高興得超過以往享有全部幸福的時候。這一切全是因為這條醜陋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