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廈其附件,栽一九四一年十月冀中區出版的油印刊物《通訊與學習》。令承河北省博物館張樹欣同誌從原件抄寄。這不隻是冀中抗日戰爭最艱苦時期的文藝運動史料,也是冀中人民的戰鬥和生活的史料,故兩存之。
一九八三年八月五日作者附記九月四日的《冀中導報》,登載了研之的《角邱血》和殷紅的《誰能忍受》。九月九日的《新民主報》,登載了喬前的《坑水紅了》和《山藥窖裏的死屍》。題前都標誌著“報告”。秋天,敵人對冀中七分區進行了殘殺,欠下一筆新的大血債。報告者曾向人民的血流前麵走過,差不多用即刻的工夫,把仇恨轉寫到他們的報紙上。在這樣場合下,沒有別字挑句的餘地。現在,當死者的血流末千,生者的嘶啼還相聞的時候,我們能責備報告者的功力和技術嗎?
但我照例記下我對這幾篇作品的感想。原因是這新的仇恨,要求新的控訴、新的複仇意誌抒發展開的深厚的感情和力量。我們的報告者,在這幾篇作品裏,沒完成這個任務,力量應該加上去,應該準備新的力量。
今天的報告者段有企圖省工略力的想法,但常常因為時間和J二作,便把大的題材以短小方便的形式出之。近來見到的以一、二、三劃分的幾十個寧的小型報告很多了,有的人想用這種方式代替短訊,並且說,這樣使短訊有了“文藝的味道”,是個改進,對報告說卻是個不好的遭遇。
報告文學可以有多樣的形式,輕鬆的、小品的,但它最高的理想,是含有凝重的藝術概括力。報告文學是一種年輕的文學,但不是方便省事的文學形式。我們可以從習作報告走進藝術創作高級廣寬的門道,但另有許多大作家是在完成幾多長篇作品之後來寫報告的。愛倫堡便是一例。報告文學要求功力,要求豐富的素養。
把一個消息文藝化,不能就成為報告文學,例如《坑水紅了》一篇。消息對報告文學來說,它是材料。加一些風景描寫,幾段對話,布置一個場麵,頂多把材料裝備得完整了些,像樣了一點。木頭披上了服裝,戴上了帽子,但還不是人。報告文學對消息來說,是人,有血有肉有靈魂。
報告文學的靈魂,便是感情。報告者的感情,把一個消息村料簡單地文藝化,那感情便淡薄得可憐了。假如事件本身是迸血飛肉的,那感情淡薄了的“報告”,便會被事件本身給予人民的感觸所淹沒了——這對報告文學者是大失敗。
敵人對角邱一帶的殺害,便是這樣一個事件。事件在那裏攤出血來給人民看,人民失去了父母、愛人或是孩子,百裏傳聞,萬人填憤。向外發一個電訊,寥寥幾十個字可以,作為一篇綜合人民的仇恨、痛苦、倔強的報告文學,所要求的便不隻是一個說明式的,或是一個記錄式的文藝消息了。
段有充分的感情的準備,便投有含有充分力量的報告文學。單憑材料可以發電訊稿,但不能完成報告。
坑水連續泛起十三個紅圈以後,完全變紅了。……
印象是悲慘的,但文章是無力的。作者一開始便采用了一個告訴告訴的方式,好像路途相遇,趕路要緊,隻能大略講一下。
但明顯的這樣告白一下是不夠了。人民心裏的東西呢?
複仇隊站在那裏了,他們要聽的是深厚感動的東西,切合並且超越他們那血淚混流的感情的東西。
經常準備自己豐盛的感情,養成善感的正義氣質,對報告文學作者是必需的。當然這不是歇斯底裏,感情是繼發的,生根於真理的認識。事實上,有的報告者患著神經衰弱症,在血泊旁邊驚叫、嚇倒,把自己的衰弱症傳染給別人,這也是有害的。
要養成正確豐盛的感情.就得深入事件,遭斫途說,不適宜於寫報告,不把感情和被難者混流,也不能寫出好作品。但一個報告者不同於一個普通的被難的群眾,他的感情被理智控製著,而得鎮靜地報告出事件,人民的感情和他自己的感情。如果他慌亂了,便什麼也沒有了,沒有感情的人,隻能板著麵孔求助於公式,而公式不能使你寫出動人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