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電筒作家(1 / 1)

08 電筒作家

本屆足球世界杯上,在意大利和澳大利亞兩隊比賽中,央視解說員黃健翔因為言語和神情“偏向”意隊,引來觀眾不滿。一時間,“討黃”之聲沸反盈天——包括球迷、非球迷,甚至平常根本不關心足球之人,都大罵黃健翔,仿佛他犯了滔天大罪。加入“罵之隊”的,便有著名作家劉心武。

黃健翔固然應受到批評和質疑,但是有些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的所謂批評,卻失之偏頗,這個我不說了。我感興趣的是劉作家的罵。他之罵打著“作家”的印記,很有特色;又因為他在罵別人之時,忘記了自己曾經和正在扮演的角色,也挺有意趣。不妨對他的“罵文”賞析一番。

開宗明義劉心武即表明態度:“黃健翔上演的‘莎士比亞’(沙嘶劈啞)令人厭惡。”他又一本正經地說:“黃健翔作為個人癡迷意大利隊,當然可以,作為解說員,不應用這種‘沙嘶劈啞’傷害別人的感情,以公器泄私情而偏離客觀公允,他的能耐,實在欠缺。”

這口氣,顯然是居高臨下的、輕蔑的,甚至是無聊的。比如他以作家特有的“藝術筆法”,用了一個其實並非俏皮的諧音詞——沙嘶劈啞。這是批評黃健翔呢,還是糟蹋莎士比亞?當我們批評劉心武之時,說“這個‘溜心舞’,跳得可不怎麼樣”,讀者和劉先生愛聽嗎?

說到“公器”,劉先生當是最善於利用的了。他批評黃健翔“以公器泄私情”,也許是吧。這乃是黃健翔之錯。但是,劉先生自己在央視講堂之上,卻可以信口道來。僅舉小小一例——他不知道中藥“白術”之“術”字須念“竹”,而錯讀其音為“數”,所以在公布自己“研究”《紅樓夢》的成果裏,就有了先把“白術”說成“天上的星”——由卷舌的“術/數”(shu)而到不卷舌的“宿”(su),於是“宿”便成了“星宿”(劉發的是xingsu音,其實星宿之“宿”念xiu,並不念su,劉一錯再錯);其後又說“白術”是“半數”之諧音,亦即“二十八宿的一半——十四”,而“十四”代表“康熙的十四個兒子”,雲雲。這種天方夜譚,是研究(哪怕是有爭議的研究)嗎?有半點嚴肅性和科學性嗎?這個“講堂”,可不是劉先生家的客廳,可以在裏邊海說,比如說玉皇大帝真有其人。這種隨心所欲的猜謎,違背了起碼常識和實事求是原則,卻正兒八經披著“學術”外衣,並利用名人效應和“公器”而兜售!可當人們指出劉的“學說”荒謬,並批評他不該在覆蓋麵極大的傳播媒體愚弄聽眾之時,你道劉作家說什麼來著?“我有權利上央視發言!誰也剝奪不了我的權利!”是的,是公民都有這個權利。學者易中天在央視《講堂》的演講也受到一些質疑,但幾乎沒人批評他不該上央視,因為不管他水平如何,他都是言之有據的。劉心武卻一味拿聽眾當傻瓜玩兒!他的“私情”,當然偏離了“客觀公允”,傷害了“別人的感情”,所以最好私下裏去“發泄”。

有意思的是,劉作家在透視黃健翔之時,是憤慨的、明白的,在看自己之時,卻是自得的、糊塗的——當然是不是真糊塗,隻有他知道。關鍵是,黃流露的是真情,劉卻在蒙人。

劉心武刊於2006年6月28日《新京報》上的上述文章,題為《具備耐心,才顯能耐》。他有一段解題的話說:“真有能耐,就是真有水平的意思。能耐,拆解開,也可以當作‘能夠忍耐’。”他在批評黃健翔時,特別提到了“黃的能耐,實在欠缺”。黃的能耐,也許欠缺;而劉之“能耐”,也許挺大。因為,黃在受到球迷和網民批評之後,至少發了一個誠懇的道歉信;劉呢,在遭到聽眾廣泛批評之後,居然認為這是對他的“打壓”,而他則必須抗爭,最關鍵的是,他連針尖大的一個錯誤,都沒有承認過。你說,黃和劉,誰的能耐更大?至於劉對“能耐”的別解“能夠忍耐”,我看他隻是對自己之錯忍耐,而對別人之錯,比如黃健翔的錯,一點兒也不忍耐。

嘮叨了半天,我不是說黃健翔不該批評,而是想借機表明一點兒意思,即為人不要拿馬列主義當手電筒——隻照別個,不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