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不可能,我是一個結了婚的女人!”她再度搖了搖頭。

“是的,你結了婚,但你並不幸福!你從內心裏希望離婚的!而如今,你眼前有一段幸福之路,你怎能不接受?”我盯住了她。

“我怎能接受得起?”趙若涵掩麵而泣,兩片手掌心裏飄出她那哀怨的聲音,“我隻是一個唱歌的,是一個賣唱的歌女!而他呢,一個如此有名的作家。旁人都會認為我們是不般配的。”

“這就是你‘不敢’奢望的原因和理由嗎?兩個人結合,般配不般配那是別人的看法,而幸福不幸福隻有自己最清楚!”歌舞廳裏的聲音似乎一下子提高了若幹倍,是一位男歌手在吼一首歌,所以我也不得不提高聲音說話。

“雨謙,你不懂,你不能理解我當下的處境!你要知道,我還有孩子……”

“如果楊叔衡不在意這些呢?那你會和他重新來過嗎?”我毫不講理地繼續向她已經崩潰的內心迫近,“你明知道的,叔衡不會在意這些的!我相信他一定能把孩子當作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疼愛、憐惜!”

趙若涵在淚水裏淒然而笑:“可是……畢竟有所不同的吧?”

“趙姐姐,我爸爸雖然並非我的親生父親,也有很長一段時間脾氣不好,但十七年來,他從來都是愛我的,這種愛毋庸置疑的!”我反對著她這種說法。

“……”她的嘴唇動了幾下,但我卻沒有聽清,大概是被音響聲蓋住了吧。

我沒有讓她再說一遍,隻是繼續自己的話說:“趙姐姐,我知道你迷航過,可是現在你分明已經靠近了你應該所屬的港灣,那裏沒有風沒有浪,你為什麼遲遲不駛入?”

“不知道。”

“不知道”這三個誰都會說的字是世上最聰明也未必聰明的回答。

“楊叔衡希望有一個了解他的異性朋友陪他早起看日出,傍晚觀晚霞和黃昏,而你是最合適的。”我說。

“雨謙,你別說了……求你,別說了。”一道白亮的舞池燈光滑過她的臉,照得她的臉慘白得像一朵經霜的花。

“我要說!趙姐姐,你應該敢於承認自己的內心!拋去那些口是心非吧!”我繼續不停地說著,“我和他是朋友,就像我和你一樣。但我跟他與你跟他卻有樣本質東西的分別,就是愛,我承認我很喜歡楊叔衡,但我也很喜歡你,而你之於他,或他之於你,是愛情。”

“我不希望他愛我……不……”趙若涵哭得更加厲害了,起身離開了。

“那首《更漏子》是他對你的思念,對你的愛!”我對著她的身影喊著。

我回去了,此時的我,輕鬆了許多。我沒有喚司機開車送我回家,而是一個人走了回來。雖然很冷,但街上人很多,尚不失暖洋洋的氣氛。

家裏很安靜,我猜想此時爸爸正在寫作。我輕輕推開他的房門,卻發現爸爸趴在桌上睡著了,筆也已經掉在了地上。這些天,他累壞了。我吃力地將他扶到床上,讓他躺下了,為他蓋好厚厚的被子才離開。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複習到很晚才睡覺。然而剛躺下,我就聽見院子裏一個女人“呀”的叫了一聲,我聽清楚了,那是趙若涵的聲音。接著,我就聽見一個男人粗魯的打罵聲,聲音裏帶著濃重的香港口音。我知道事情不妙,趕緊穿衣起來,打開門衝出去。

趙若涵瘦弱的身子捏在那個高大的香港男人手裏像一隻可憐得無法動彈的小動物,任憑他打罵。我衝上前去,他用另一隻手很輕易地捉住了我,反擰著我的胳膊,疼得我從齒縫裏吸氣。他放開了抓著趙若涵的手,趙若涵被摔在了地上。那個男人恐怖地盯著我,一腔粵式的普通話:“你是什麼東西?跑出來多管閑事?”

趙若涵跪在地上,幾乎是爬著抱住了那個男人的腿,睜著失神的眼睛,妥協著說:“你放開她啊!不關她的事!請你放了她!我答應你,我跟你回香港,可是你先放了他啊!”

那男人果真鬆開了用力的手,把我推開了,然後他用力拉起了趙若涵就往大院門口處走去。我對著趙若涵喊著:“趙姐姐,你不能這樣回去!要知道,你走了,楊叔衡就完蛋了!他不能沒有你!”

我聽到的隻是她的哭聲,她並沒有反抗,而是努力扭頭望著我。她那眼裏的光亮,在夜色下反而更加明顯。難道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被那個可怕的男人帶走?不!我突然從手足無措中醒過來,飛快地跑回家去,給楊叔衡打了個電話。然後我又出門攔住了他們,試圖讓那個男人止步,但他的力氣實在太大了,我好幾次努力都沒能成功。他能如此輕而易舉地行動,最大的原因是趙若涵沒有掙紮和反抗。

我生氣地衝著趙若涵喊道:“趙姐姐,你不能明知前麵是火坑,你還往裏跳啊!”

沒有反應,依然是一路不能抑製的啜泣。

“趙姐姐,我給楊叔衡打電話了!他很快就會來的!”我再喊。

我原本以為她會因此而回歸理智,然而她卻要求那個男人走快了。我明白了,她不想讓楊叔衡看到此時她脆弱、無助和狼狽的一麵!而此時,他們已經走出了巷口,隻要等他們一上車,也許趙若涵就永遠沒法回來了。

我頓時想到了孩子,於是大聲喊著:“你帶趙若涵走吧!但你要知道,你還沒帶走你的兒子!”

果然,那男人停住了腳步,鬆開了趙若涵,惡狠狠地盯住了我,大踏步地朝我走來。但我沒有退步,而是下意識地仰了仰頭,挺了挺胸,看著他一步一步地走近了。他用兩隻大手攫住了我的喉嚨,頓時使我呼吸困難。我的臉憋得通紅,但我還是努力擠出一句話來:“你真卑鄙,你不是男人!仗著自己有力氣就如此對付兩個女子!我看不起你!”

然而他並沒有因為我的激將法鬆開手,而是隱著邪意地笑了,笑夠了,他繼續怒眼瞪住我,說:“告訴我,孩子在哪?”

“我不告訴你!”我困難地吸著氣說。

“你別以為這樣做是見義勇為!這是我的私事,用不著你管!你要是不告訴我孩子在哪,我告你綁架!”他將我頂在了巷口的牆上,咬牙切齒地說。

趙若涵瘋狂地撲上來,請求著:“放開她啊!你把她掐住了,要出人命的!”

那個香港男人驟然鬆開了手,我猛烈地咳嗽著,身子順著牆滑落,癱坐在地上。那男人又是一通恐怖的大笑,然後捏住了趙若涵的下巴,說:“你還關心我?是不是怕我弄死了她我得償命?看來,你心裏還是有我的……”

趙若涵走向前,蹲下身來,把我抱住了,哽咽地說:“雨謙,謝謝你!但我和叔衡已經是不可能了……我不想毀了他的前程……”

“我隻要你!”楊叔衡堅定而又柔和的聲音飄過來,“隻要有你,什麼前程,什麼名譽,什麼地位,我都不稀罕!”

我聽楊叔衡如此說,心裏很感動,也很高興。

趙若涵聽楊叔衡如此說,身子猛烈地顫動了幾下,又一次失聲哭泣。

那個香港男人聽楊叔衡如此說,更加火冒三丈,向我們走來。

楊叔衡張開雙臂,將我和趙若涵護在後麵,而自己挺了挺胸。我以為接下來肯定會是一場激烈而可怕的打鬥,然而我卻看見那個香港男人將手搭在楊叔衡的肩上,說:“當時娶趙若涵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和她的故事。我很敬重你,因為你是一個很出色的作家!但你應該是一個理智的作家,你要知道,現在我才是她合法的丈夫!”

楊叔衡先是沉默了,然後抬頭用一種複雜的情緒說:“是,你說得沒錯,從法律上講,你們確實是夫妻。可是,婚姻不能沒有愛情,否則就是一座墳墓,埋進去的是兩個人!我愛趙若涵,她也愛我,我們從來都沒有變心!”

“我也很愛她。我承認,也許我隻喜歡她的美貌,可是這有錯嗎?如果你真的要恨,你隻能恨上天,隻能恨若涵的母親!是她母親逼你們分開的!”那個男人此時仿佛已經心平氣和了。

楊叔衡繼續說道:“你說得沒錯。可是,她母親已經去世了,現在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隻要你肯放了若涵……”

“我憑什麼放了她?”那個男人截住了話,反問道。

楊叔衡語塞了,痛苦地低下頭去。此時,他也是無助的,他的內心一定充滿著自責和無奈,他恨他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