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蘭斯的課堂(2 / 3)

他們此時都很安靜,果真像蘭斯說的,邊做作業邊在聽課,有時那邊上課的同學回答問題慢了一點,這邊馬上有人大聲插嘴,蘭斯會朝這邊點點頭,說聲“謝謝幫助”。

蘭斯上課時,教室紀律很不錯,隻是在交換組員時,有點亂,孩子們趁機亂跳亂叫。這時,蘭斯會倒著喊數:“五,四,三,二,一。”

往往喊到“二”就喊不下去,兩組學生還交織在一起鬧,於是蘭斯會笑著說:“先生們女士們,請幫助我把一喊出來,好嗎?謝謝!”

於是孩子們一起喊“一”,就坐下了。

蘭斯上課很緊湊,不斷提問,而發言似乎是孩子們最興奮的時刻,邊舉手邊喊,蓋住老師的聲音,蘭斯會慢悠悠地說:“輪到我了,輪到我了,先生們,女士們……”

有趣的是,有的孩子沒聽懂,會用西班牙語提問,蘭斯便用西班牙語向他講解。這時,菲裏普就會瞪著眼睛,向我做鬼臉,他說:“不好了,盛老師,一年級的課我也聽不懂了。”

四組上完,全體集中在一起,上閱讀欣賞課,今天的內容是童話詩《國王的馬車》,看來閱讀是學生們最喜歡的課,氣氛很活躍。這一點,不管哪國的孩子都一樣的,喜歡聽故事,永遠都聽不夠。一個好老師,必須會講故事,要講得娓娓動聽。

閱讀課結束,10點多,蘭斯說:“休息一下,下麵的數學課不上了,林要為你們上課,她會給你們一個大大的驚喜!”話音一落,所有人朝我喊:“Cool!”

終於輪到中國來的盛老師上課了。說實話,這是我平生第一次站在教室為學生上課,一站就站在美國教室。對老師的懼怕,那種怯怯的滋味,從幼兒園一直追到高中,怕他們的目光,怕他們的分貝,最怕的是數學老師。數學總是在60分這條該死的生死線上掙紮,沒有一個數學老師喜歡我。那個抱著巨大的三角尺,永遠嫌我笨的數學老師,總是目光凶凶地向我掃來,叫道:“你,到黑板上來做題!”這是我最怕聽的一句話,會讓我哆嗦半天。數學題對我來說,就像毒針,一枚枚釘進大腦,總覺得很快要被它釘死。我和數學老師之間,最終成為仇人。

師生間成為“仇人”的並不少,多年以後,很多人談起某個老師,還是咬牙切齒的。這樣看來,不要認為老師是大人,學生是小人,小人也是人,脆弱,容易受傷,一旦受傷,留下的是一輩子的疤痕。一個老師,站在講台上向學生耀武揚威,逼學生害怕,看學生狼狽,殺光學生的自信,是什麼心態?一道題、一張卷、一場考試,到底有多重要?重要到可以讓它們變成刀刃,切割學生的快樂和自尊?很多人怪罪於製度,我想,一個老師的善惡,和製度無關,隻關乎素質、關乎人品。

蘭斯的15個學生在地毯上坐定了,亂哄哄地在叫我,有的叫我林,有的叫盛老師。我忍不住開始笑,大家都跟著我笑,我發現我不可能成為威風凜凜的老師。我說:“男孩女孩們,中國來的盛老師,開始給你們上課。先上中文課,再上手工課。”

我把小學一年級的課本拿在手上,說:“這是和你們一樣年紀的中國小朋友上一年級用的課本。第一頁,是爸爸媽媽送小朋友上學,老師站在門口迎接,老師對小朋友說:你好。小朋友對老師說:你好。然後和爸爸媽媽說再見。所以,盛老師今天要教你們說‘你好’和‘再見’。”

這時,一個小男孩插了嘴,他說:“我會說中文!”所有學生腦袋唰地轉向他。盛老師很崇拜地說:“真的啊?說給大家聽聽!”小男孩大聲地說了句:“柯泥氣娃!”所有人腦袋又唰地轉向我,驗證他有沒有說對,我說:“這好像是日本話啊?”小男孩咧嘴一笑,說:“我媽媽是日本人,我會說很多日語。”我說:“哇,你了不起,會說西班牙語、英語、日語,學了中文,就會四國語言了!小超人啊!”

於是大家都想當小超人,急著要學“你好”。我在書寫板上寫上拚音“ni hao”和“zai jian”,教他們念。一個女孩很仔細,提問道:“林,中國字和英文字一樣嗎?”我連忙在拚音下麵寫上中文,我說,這是真正的中國字。學生們叫起來:“Cool!”連蘭斯和菲裏普都湊過來看了,課堂亂成一鍋粥,學生們從地毯上爬起來,拿起筆,在寫字板上照樣寫“你好”,還學得很像。這時,盛老師不失時機,按了一下桌子上的鈴,學生們條件反射,呼地回到了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