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你治愈了我受傷的靈魂;音樂,你使我由暴躁變得安靜、堅定、歡樂;音樂,你恢複了我的愛,恢複了我的財富;音樂,我吻著你純潔的嘴,我把我的臉埋在你寬闊的胸懷裏,我把我滾熱的眼皮放在你柔和的手掌中。雖然我們彼此閉著眼睛,默默無語,可是我分明感受到了不可思議的光明和溫暖如春的笑容;我伏在你的懷裏,體驗到了生命的博大美妙。
心靈的氣質
——休謨
如果一個人能夠深切地了解榮譽和美德的意義,而且情欲適中,他的舉止就總能合乎道德規範。即使他不小心違背了這些規範,回頭也很容易。反之,如果一個人生來就在心靈結構上別扭乖張,或生性冥頑不化,對美德和人性無動於衷,麻木不仁,對他人沒有同情心,也不想得到人家的評價和讚揚,這樣的人必定是完全不可救藥的,哲學也會對他束手無策的。這種人隻會滿足於卑賤的色欲,沉溺在惡劣的情欲之中;他不會懺悔和抑製自己的罪惡傾向;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需要有一個較好的品質,也沒有產生這一意識的必要。
對這樣的人我不知道怎麼同他說話,也不知道是否存著改造他的道理。
品德善良是最幸福的心靈氣質。也就是說,它能引導我們行動和工作,使我們在同別人交際時通情達理,在遭受命運打擊時有鋼鐵般的意誌,使各種感情趨於適中,使我們自己心安理得,把社會和交際的愉快看得高於感官的愉快。
言至於此,即使最粗心大意的人也肯定明白了,並非心靈的所有氣質都同樣有利於得到幸福,某種情欲或脾氣也許是非常可愛的,而另一種也許是很讓人討厭的。的確,生活狀況的全部區別不在於物質而是依賴於心靈。任何一件事,就它本身來說都無所謂哪個更能使人幸福。好和壞,包括自然和道德,都完全是相對於人的感受和情感而言的。那麼隻要人們能改變自己的感情,沒有人會永遠不幸。
同樣的天賦
——柏拉圖
啊,朋友,事物屬於作為人的女人或者男人;而自然的天賦則按相同的方式在男女當中進行分配。婦女按其天性可以參加一切事務,就像男人可以參加一切事務一樣。但是,婦女在一切方麵都弱於男子——自然。所以我們想要把一切都委托給男子而不委托給婦女——這卻從何而來——這是實際情況。我想正如我們所主張的那樣,一位婦女天性是醫學方麵的,而另一位不是;一位是音樂家而另一位卻獨不喜歡音樂——其他又怎樣呢?還有一位是愛好體育並且好鬥的,但另一位卻對此不感興趣——我確實這樣想——怎樣?不是還有愛好智慧和蔑視智慧的嗎?這一位勇敢而另一位怯懦嗎——這也發生過——所以也有一位婦女適合於去當國家監督,而另一位不適合。我們不是同樣認為有特別適合於當國家監督的天性的男子嗎——確實有這樣的人,所以男子和婦女具有同樣的天性。由於天性的緣故都適於做國家監督,除了在有些方麵一方弱一些和另一方強一些——這就是事實。
美
——伏爾泰
如果問一隻雄性狗熊美是什麼,絕對的美是什麼?它就會回答說是它的雌性狗熊,因為她有黑得發亮的臉龐,鋒利的牙齒、厚厚的腳掌、雄壯的體魄和長長的棕毛。如果問一個來自幾內亞的黑人美是什麼?他就會說,美是黑得油亮的皮膚,深陷的眼睛和一個扁平的鼻子。
同樣的問題,妖魔會告訴你美就是一對角,四隻爪子和一條尾巴。最後,如果去向哲學家們請教,他們的回答將是誇大了的胡言亂語,他們會閉上眼睛,慢慢地說美就是某物符合美的原型並在本質上與其是一致的。
我與一位哲學家去看過一場悲劇。“多麼美好啊!”當時他說。“你在它裏麵發現了什麼美好的東西?”我問他。“作者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他說。第二天,他吃了一些對他身體有好處的藥。“藥達到了它的目的。”我對他說,“多麼美好的藥啊!”他意識到不能說藥是美好的,並意識到在把美這個詞運用到任何事物以前,它一定會在人身上引起尊敬和愉悅的感情。他終於承認那場悲劇給了他兩種不同的感受,他說這就是美之所在。
我們一起去了英國,同樣是那場悲劇,翻譯得一字不差。可它使所有的觀眾都打起了哈欠。“天呐!”他說,“美的理念對英國人來說和對法國人來說竟有如此大的差別。”良久思考以後,他得出結論:美是很相對的,就如同在日本是正派的事到了羅馬就不正派,在巴黎時髦的東西到了北京就未必興起,於是他再也無法提起精神去寫那篇早已計劃好的有關美的長篇論文。
對話
——屠格涅夫
“不論是少女峰或黑鷹峰上麵都還不會有過人的足跡。”
阿爾卑斯的絕頂……巍峨懸崖的連脈……群山的中心。
群山上麵是一片淺綠、清朗、沉靜的天。寒氣嚴酷,冰雪堅硬,風吹冰蓋的沉鬱的峰頂從雪中突出。
地平線的兩邊聳立著兩個巨物,這便是少女峰與黑鷹峰。
少女峰對它鄰居說:“你可以跟我講些什麼新的事情嗎?你看見的比我多,下界可有些什麼?”
兩三千年過去了,那不過是一分鍾的時間。黑鷹峰用它的吼聲答道:“濃雲蓋著大地……等一會兒吧。”
又過了幾千年,還隻是一分鍾的時間。
“喂,現在呢?”少女峰問道。
“現在,我看見了,下麵一切仍舊是那樣:青的流水,黑的樹林,灰的石堆。蟲兒在其間爬來爬去,全是無謂的紛擾,那就是從來沒有褻瀆過你我的兩腳動物呢。”
“是人們嗎?”
“是,人們。”
幾千年過去了,還隻是一分鍾。
“喂,現在呢?”少女峰又問。
“小蟲好像少了些了,”黑鷹峰雷響般回答,“下界看得清楚多了。水退了些,樹林也稀疏了。”
幾千年又過去了,還隻是一分鍾。
“現在你看見什麼?”少女峰說。
“我們四周像是更幹淨了,”黑鷹峰答道,“可是遠遠的山穀裏仍還有一些點子,還有什麼東西在動。”
“現在呢?”再過幾千年(還是一分鍾)後,少女峰又問。
“現在好了,”黑鷹峰回答,“到處都清爽了,什麼地方都是白的。……到處都是我們的雪,還有冰。什麼東西都給凍住了。現在好了,安靜了。”
“好,”少女峰說,“不過我們話也講夠了,老朋友,是睡覺的時候了。”
“是睡覺的時候了。”
大山睡去了,清澄的碧天在永寂的大地的上空睡去了。
藝術家
——王爾德
深夜裏,他突發靈感,他想雕塑一個“一時的歡樂”的像。為了盡快抓住稍縱即逝的靈感,他便到世界中去找尋青銅。因為他隻能用青銅表現他的思想。
可是世界上所有的青銅都不見了;全世界沒有一個地方可以找到青銅;唯一的希望隻有那個“永恒的悲哀”的青銅雕像。
這銅像是他自己所有的,也是他親手雕塑的,他把它安放在他生平唯一鍾愛的東西的墓上。作為一個人對不死的愛的紀念,作為一個永久存在的悲哀的象征。全世界中除了這個滿載愛的雕像,再沒有青銅了。
他拿了他從前雕塑的像,把它放進一個大熔爐裏,用火來熔化它。他用了“永恒的悲哀”,雕塑出了一個“一時的快樂”。
敲門聲
——莎士比亞
麥克白:那打門的聲音是從什麼地方來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一點點的聲音都會嚇得我心驚肉跳?這是什麼手!嘿!它們要挖出我的眼睛。大洋裏所有的水,能夠洗淨我手上的血跡嗎?不,恐怕我這一手的血,倒要把一碧無垠的海水染成一片殷紅呢。
麥克白夫人:我的兩手也跟你的同樣顏色了,可是我的心卻羞於像你那樣變成慘白。我聽見有人打著南麵的門。讓我們回到自己房間裏去,一點點的水就可以替我們清除痕跡,那不是很容易的事嗎?你的魄力不知道到哪兒去了。聽!又在那兒打門了。披上你的睡衣,也許人家會來找我們,不要讓他們看見我們還沒有睡覺。別這樣傻頭傻腦地呆想了。
麥克白:要想到我所幹的事,最好還是忘掉我自己。用你打門的聲音把鄧肯驚醒了吧!我希望你能夠驚醒他!
…………
門房:門打得這樣厲害!要是一個人在地獄裏做了管門人,就是拔閂開鎖也足夠他辦的了。敲,敲,敲!憑著魔鬼的名義,誰在那兒?一定是個囤積糧食的富農,眼看碰上了豐收的年頭,就此上了吊。趕快進來吧,多預備幾方手帕,這兒是火坑,包你淌一身臭汗。敲,敲!憑著還有一個魔鬼的名字,是誰在那兒?哼,一定是什麼講起話來曖昧含糊的家夥,他會同時站在兩方麵,一會兒幫著這個罵那個,一會兒幫著那個罵這個。他曾經為了上帝的緣故,幹過不少虧心事,可是他那條曖昧含糊的舌頭卻不能把他送上天堂去。啊!進來吧,曖昧含糊的家夥。敲,敲,敲!誰在那兒?哼,一定是什麼英國的裁縫,他生前給人做條法國褲還要偷材料,所以到了這裏來。進來吧,裁縫!你可以在這兒燒你的烙鐵。敲,敲,敲個不停!你是什麼人?可是這兒太冷,當不成地獄呢。我再也不想做這鬼看門人了。我倒很想放進幾個各式各樣的人來,讓他們經過酒池肉林,一直到刀山火焰上去。來了,來了!請你記著我這看門的人。第八章抒情篇
希望
——魯迅
我的心分外地寂寞。
然而我的心很平安:沒有愛憎,沒有哀樂,也沒有顏色和聲音。
我大概老了。我的頭發已經蒼白,不是很明白的事麼?我的手顫抖著,不是很明白的事麼?那麼,我的魂靈的手一定也顫抖著,頭發也一定蒼白了。
然而這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這以前,我的心也曾充滿過血腥的歌聲:血和鐵,火焰和毒,恢複和報仇。而忽而這些都空虛了,但有時故意地填以沒奈何的自欺的希望。希望,希望,用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虛中的暗夜的襲來,雖然盾後麵也依然是空虛中的暗夜。然而就是如此,陸續地耗盡了我的青春。
我早先豈不知我的青春已經逝去了?但以為身外的青春固在:星,月光,僵墜的胡蝶,暗中的花,貓頭鷹的不祥之言,杜鵑的啼血,笑的渺茫,愛的翔舞……雖然是悲涼漂渺的青春罷,然而究竟是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