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把頭骨豎著擺了起來，並用木棍支起了那頂燒破的蚊帳。他匆匆地把一個半拉子少女塞進蚊帳內，並把步槍交給了她。
托克當時正睡在床上，他說，她就這樣蹲著朝麥克拉希開槍的，而他則是這樣朝她彎過身去的。你們看看，一個小女孩從這個位置放槍多麼容易！請看蚊帳上的洞！
托克怎麼把步槍弄到手的呢？這沒法說清，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碰巧弄到手了。她既已有了一杆獵槍，把這杆混賬步槍扔掉，還有什麼比這更自然的呢？被告離開她時給她塞了滿腦子殺人犯會受各種懲罰的故事，回來時又談起要暴露那幾個謀殺叫孔的希臘人的事。還有什麼比讓這個小孩子永遠咬住舌頭不開口更自然的理由呢？被告離開她時她本來並不恐懼。當他回來時，他發現她整個兒變了一個人。她被描繪成圍場心思最深的女孩子。請考慮一下她的性格吧。曾有人推測她投水自盡了。這個狡猾的小妖精難道不會假裝這麼做嗎？她現在在哪？也許她最後終於投水自盡了。
“多麼不幸的孩子呀！”“大喉嚨”嚷道，同時虎視眈眈地環視著法庭，“多麼不幸的流浪兒呀！不為什麼卻吃了這麼多苦。任何法庭都不會為她做的事而判她有罪。女人絕對有權為保護自己不受強奸犯的淩辱而殺死對方。隻有牛鬼蛇神組成的法庭才會判這樣的孩子有罪。噢，多麼不幸的流浪兒呀！”
隨著他轉身麵對法官席，他的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但大家都能聽見他說什麼，而且一聽都感到激動，“先生們，”他說，“如果那個孩子還活著，而且能夠抓住她，交庭審判，並因我說的這番話而判刑，那我要向全能的上帝起誓，我要免費為她打官司，讓她得到自由。盡管她是個可憐的被人遺棄的流浪兒，但我為了這個清白的男人而背叛了她。這就是所謂環境證據，被告無罪。謝謝。”
法官傑弗裏斯的總結十分刻薄。他說了很多支持桑姆斯可柔的話，而對“大喉嚨”的支持卻極少，因此，感到心驚膽顫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百人。他七說八說，話都說得冷冰冰的。他是對男人作出評斷的法官，他自己就是一個男人，卻好像沒有意識到男人也有感情。他又七說八說了一會，說得十分合理，說得十分精確，好像他處理的是一個邏輯問題，而不是一個男人自由的問題。可他幹嗎不把驚堂木朝桑姆斯可柔身上砸過去，站起身來微笑著說“他沒有罪”呢？不——他又七說八說了一番，而且說得十分冷靜，十分支持厭惡人類的桑姆斯可柔，一點也不支持那個專為失敗者打抱不平的“大喉嚨”。
幾名法官退下考慮結果去了。
哎呀，他們去了多久都沒回呀！心等得發焦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百人。噢，那一個人的心等得多焦呀！那雙棕色的手是怎樣絞扭抓握著呀！又怎樣極力克製著不顫抖的喲！
法官們回來了。哎呀，他們坐下來時坐得多慢呀！一群笨重的驢子，一窩自高自大的狗！為什麼不在裁決一做出就在休息室裏大聲宣布出來呢？不——他們正襟危坐下來，好像是參加一次正式宴會。常規嘛。也許是不可避免的，正如世界上很多事情一樣，但並不因此而跟人性少一點抵觸。
殘酷地推遲了數分鍾後，法官龐佐斯埃斯把冷酷的眼睛盯在渾身發抖的諾曼身上，告訴他，他被判無罪。
一下子炸了窩！警察不得不在法庭拿出戰鬥勁頭來清場。
“大喉嚨”出去時一路上大聲嚷嚷著，直到見到他太太為止，她讓他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