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關炳烈堅守陣地(2 / 3)

關炳烈還是聽李碧苗的話的,慢慢地心情也好起來了。一年深秋,農忙季節剛過,關炳烈又決定到山上關再興的墓地附近建造房子,好日後搬到山上去住。李碧苗得知關炳烈的打算後,就告訴了家裏人。無論是姐姐李青苗還是父母兄弟都支持李碧苗繼續和關炳烈來往,並要她去幫忙。這樣,李碧苗就在關炳烈到山上建房子的時候相幫在左右。她長得比李青苗高,幹起活來很是麻利。打地基,製磚坯,和泥砂,砍竹子,運木料,挑瓦,沒有一樣她不是主力的。村裏人都看出來了,李碧苗的心早就在關炳烈身上了,因而都暗暗為他們祝福。

就在那個秋天,關炳烈的心裏也終於有了李碧苗。但是他從來沒有碰過她,總是保持著純潔的心境。

每當關炳烈送李碧苗回家,走過康明湖畔,到了一條小溪邊,李碧苗都會停下來。有時她會在石橋邊蹲下去,好像雙腿發麻似的——這時候他會輕輕靠近她,陪著她,和她一起注視著溪水;有時她又會走過石橋後再轉身看著他——這時候,他的背後是北山,她的背後則是南山,兩個人相對而視,小溪裏那潺潺的流水聲就像一首浪漫的樂曲在伴奏。末了,他勸她早點回家,她卻低下頭,內心翻湧著愛的浪潮。他知道,她很舍不得離開他,她不僅要他的愛,更需要給他以撫慰。當她抬起頭來望著他時,他的臉上現出了笑容,這笑容確實足以令李碧苗感到放心,感到寬慰。

也許,這小溪裏清洌洌流動的泉水便是他們純真愛情的見證。

後來關炳烈和李碧苗成親了,就主動不當幹部了。他們住在山坡上,也當是和老戰友做伴。再後來,又有兩家人陸續搬到山坡上,和關炳烈一家組成了一個三家村。

關炳烈和李碧苗結婚後,生有兩女兩男。兩女已經出嫁,兩個兒子也成了親。小兒子不願意老住在山坡上,就搬到流蘇村去了,隻有老大最孝順,還是和父母同住。孫子關永也有十歲了,人還算聰明。

那麼,關炳烈死活不搬家,難道隻為了要和老戰友做伴嗎?當然不是,他還有另外三個理由:一是他性格孤僻,不願意多和人家接觸;二是他喜歡住在山上,因為山上的視野開闊;三是他不願意這片山坡被開采,使得山腳下的湖水被汙染。這最後一條其實是深得人心的,因而得到了流蘇村村民們的普遍支持。

歐陽克明原以為,要山上幾家人搬走不會有什麼障礙,最多隻是需要給一點搬家補助就可以了,沒想到碰到硬釘子了。等關炳烈的兩家鄰居搬走後,關炳烈不但沒有跟著搬,還拉開了和歐陽克明對峙的架勢:他率領一家大小在山上靠近礦山的地帶修築了一道長三百多米的工事,並且把它叫做“三八線”,又在工事前麵豎起了一塊牌子,上寫:“人在陣地在”。

關炳烈還準備了很多武器:有小樹枝,那是步槍;有大樹枝,那是機關槍;還有一顆樹,那是大炮;光溜的柱形石頭是手榴彈;不光溜的圓形石頭便是地雷了。總之武器裝備也算相當齊全的了。

歐陽克明看到那塊牌子,心裏是又急又氣又好笑。好不容易開了一台掘岩機過去,關炳烈卻連夜在路上架起了鹿砦,那樣一來,不要說機器,就連人都不好過了。歐陽克明安排人員拆除鹿砦,可是他這邊拆,關炳烈卻在那邊重新架了起來,而且是一家人動手。

歐陽克明見老的不好惹,便設法和小的溝通——也就是和關飆溝通。關飆表麵上是好說話的,總是應承歐陽克明:“我盡量說服我爸!”但實際上,他是非常孝順的人,平時什麼都聽關炳烈的。一次又一次,他勸關炳烈:“搬下去算了,我們惹不起人家。”關炳烈總是那句話:“要搬你搬,我就是不走!”這樣,關飆隻有陪著關炳烈留在山上,而且還要隨時聽從指揮,就像打戰一樣,一會兒瞭望礦山的動靜,一會兒商量對策。為了守住“陣地”,一家人都變得像戰士一樣隨時待命,連家裏的狗阿黑也不例外,幾乎是隨時隨刻追隨在關炳烈身旁。

關炳烈和歐陽克明對峙了一個多月後,變得更加離譜了:竟將放了幾十年的舊軍裝也翻了出來,把自己裝扮得像個現役軍人,並動不動就煞有介事地站到前沿陣地視察“敵情”,一旦發現機器開動,他就大聲下命令:“各就各位,準備戰鬥!”這時候,一家人便緊張起來,準備往下麵推石塊;而阿黑則四爪刨地,揚起塵土和碎石,同時使出全力狂吠。

歐陽克明看到此情此景,不得不下令停工,同時暗暗罵道:“這人一定是瘋了!”

其實,歐陽克明罵得沒有錯,關炳烈確實變得不正常了,連老伴李碧苗也意識到問題越來越嚴重了。

關炳烈每天清晨和傍晚都要到懸崖上去訓話,那架勢就像他的麾下確實有整整一個連隊。他對著那空曠的工事高聲鼓動說:“敵兵就在下麵,我們的任務,就是守住陣地,一寸也不能落到敵人手裏……彈藥沒有了,我們有石頭;石頭沒有了,我們還有牙齒。隻要我們還有一個人,就要戰鬥下去,真正的英雄是嚇不倒的……”

有時候,關炳烈像是在演戲,一遍又一遍說著不現實的話;有時候,他又變得語無倫次,話語裏夾雜著毫不相幹的話題;也有的時候他會變得滿口含混不清,不知所雲,徒有鏗鏘有力的語調和義正詞嚴的表情而已。而且,他還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沒有人能猜到他的心思。為了不刺激他,一家人唯有對他百依百順。

為了把家裏那幾個人訓練得更像軍隊,關炳烈還分別把李碧苗、關飆、何秀秀和關永叫“一排長”“二排長”“三排長”和“六班長”,把黑狗叫“通訊員”。而被叫的人或狗幾乎都會雷厲風行地服從他的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