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一路上,母女二人閉口無言,直至榮禧堂院門不遠處,襄城公主方站住了腳,轉頭問道:“你可想清楚了?”
之所以將女兒冷著,襄城公主便是想瞧清楚,溫良辰對此事的態度。
溫良辰抬起小腦袋,抿著紅潤的嘴唇,臉上露出與以往調皮不一樣的認真:“女兒沒有做過,便是沒有做過。”
襄城公主微微勾唇,鋒利的眼角露出幾分滿意,聲音卻依然冷靜,道:“再想。”
溫良辰揉了揉小帕子,皺著黑粗的眉毛,心道,母親是讓她想什麼呢?
夏日的微風拂過小路旁的樹林,嫩葉被吹得沙沙輕響,撓得人心中癢癢,斑駁的陽光透過葉子灑下,在溫良辰粉色的裙擺上映出一朵朵奇形怪狀的花來。
忽地,她福至心靈,烏黑的眼中劃過一道亮光,不禁疑惑道:“母親,女兒想出了應對辦法,您可是此意?”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襄城公主撫了撫鬢角,淡淡的光澤勾勒出她的側臉,這位霸道高貴的公主,此時竟被襯得多了幾份柔和。
溫良辰咬著下唇瓣,想了片刻,方認真答道:“母親是想告訴女兒,若是硬碰硬,未必會有好結果,采取謀略,反而能出奇製勝。”
襄城長公主不禁笑了起來,伸手依次拂過女兒頭頂上的兩個小包包,聲音淡淡,道:“那辰兒可知,該如何運用此法?”
襄城公主每一次發問,都問得極為深刻,遠超普通孩童的接受範圍,恐怕成年人碰上了,都不一定能回答上來。
溫良辰雖年幼調皮,但在見識上,自與普通閨秀不同,隨著年紀增長,她還能想出各色歪理與母親頂嘴,襄城公主問題雖難,卻有多種解法。
溫良辰小腦瓜轉得飛快,仔細思量許久,終於忍不住答道:“女兒會用文和之典,離間馬韓。”引用的乃是曹操采用賈詡之計,離間馬超和韓遂,摧毀十部聯軍。
襄城公主搖頭道:“未免太毒,非君子所為。”
“那母親,我該如何?”
襄城公主道:“文和之勝,蓋因孟德,若你處不利之地,當如何?”
溫良辰垂著小腦袋,苦思冥想許久,半天想不出答案。
襄城公主笑道:“唯忍而已。”
溫良辰不明白。
忍,有何用?
忍,可能摧毀敵人?
隻怕還未成功,自己便要被氣死了罷!
見女兒露出一臉苦瓜樣兒,甚是逗人,襄城公主悶笑道:“好罷,你年紀尚小,今後自然會明白。”
榮禧堂是溫家老太太的院子,地處於北後院,兩邊是抄手遊廊,再經過穿堂的大插屏,小小的三間廳後便是正房大院。
廂房外梁子下掛滿了鳥籠子,內有鸚鵡、畫眉鳥等,不過,待溫良辰經過之時,那最大的金色籠上的鸚鵡竟抖起了篩糠,猶如見了貓般。
溫良辰抬起頭,笑靨如花,露出一口白牙。
綠鸚鵡立即轉過身去,驕傲地朝著溫良辰露出光禿禿的屁股,嘴裏尖聲叫著:“小魔星!小魔星來啦!”
“再叫將你煮了喂阿白。”溫良辰眯著眼兒,小聲威脅。
誰知那鸚鵡耳朵頗靈,煽著翅膀,竟學著叫喊:“將你喂阿白!”
“休要胡鬧。”襄城公主頗覺無語,抬了抬眼皮,瞪了她一眼。
見母親眼神如刀,溫良辰被嚇了一跳,忙吐了吐舌頭,朝鸚鵡做了個鬼臉,垂頭蔫了。
她們此行,在外人眼中是來賠罪,而在襄城公主心中,充分相信自己的女兒,不是來致歉,而是要將事情說清楚。
門外早有美貌丫鬟迎接,在前開路,美人伸著素白的手挑開簾子,襄城公主攜溫良辰進門,堂內檀香味兒甚濃,引得溫良辰打了個噴嚏。
溫老太太坐在椅中,左下手是溫大太太曹氏,堂內還坐著二太太和三太太,而本次狗咬事件的“受害者”二姑娘溫良夏,著一身水藍衣裙坐在小繡墩上,蜷在溫老太太的腿旁,臉上淚痕明顯,應是還未哭完,便被強行打斷。
襄城公主方一進門,溫大太太及二太太、三太太等人皆起身行禮,溫大太太主動讓了位置,另有丫鬟搬了座椅過來,和溫老太太並排而坐。
溫良辰站在一旁,並不落座。溫良夏委屈地抬起頭,恨恨地看了溫良辰一眼,接而癟了嘴,往溫老太太懷裏靠了靠。
還是溫老太太最先開口,神色淡淡,道:“近兒天氣炎熱,勞煩公主來往走動,來人,給公主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