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桂子,十裏荷花,一切都和記憶中描述的一樣,我不知道離開故鄉這些年早已兩鬢斑白,卻不敢忘了倚欄相望時的采蓮手,撥弄記憶中的雨霖鈴。
夏秋沒有疏離,這次湖邊之行恰逢陽光正好,江南的湖泊和西山近在咫尺,那一楫輕搖的烏篷船上肆意的歡笑抵禦了秋風的寒涼。在九月的天空下並肩前行,雙手撕開季節的縫隙,尋找一條冬天突圍的通道。
圈點著季節,細數輪回,那個季節你給我的笑還有少年采蓮時的莞爾。烈陽似火,一片荷葉遮擋年少的羞澀,少年不識愁滋味,如今時間過去了20年,江南的春夏還有最好的同伴,趴在湖心亭紫色的欄杆上看荷塘月色,與春天相比,這樣的景色難以爭鋒。
最後的心事成為秋色裏的殘荷,在沒有完全綻放的時候就及早麵臨一場苦霜。最後的一點願望留在故鄉,一捧蓮子心成為舌尖上苦盡甘來的回望,等待又一個季節的輪回。
在秋的尾聲裏離開故土,所有的山水空濛就此失色。
留戀在九月的情節中,到現在才懂得年少的青梅永遠是酸澀的回憶,黑白的照片早已模糊,像山林的樹葉開始泛黃。少年時的江山原來不是描畫的那般美好,你的吳儂軟語早已失去了童稚裏的清脆。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氣壯山河和為賦新詞強說愁時的詞譜遺留在落塵的書架,當夕陽的餘暉下拉長鄉愁裏的落寞,踏破三千紅塵裏的豪情,卻在又一個中秋後的告別中含淚辭笑。
海上明月照天涯,天涯清輝落如雪。潛生的牽念成為中年時難以割舍的戀家情節,也許人一旦到了這個年齡,也會漸漸懼怕漂泊的滋味。去年初秋,曲院風荷外的九曲回廊還有一個身影穿插其間。西湖的秋雨和浩渺的煙波相呼應,蕭山機場背著行囊的女子忘卻了行走的路線,手機撥打著尋路的迫切。那次不辭辛勞來江南看我,成為今生永遠銘記的感動,我不知道多年未出過遠門的你是什麼樣的勇氣敢給我那樣的驚喜,江南的秋夜被一身天涯衣的覆蓋,卻不知道那個少年郎手捧秋風已廉頗老矣。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麼?眉眼裏的印象在童年裏失真,你嬌嗔中卻少了江南純正的口音,原本歸來就是圓滿,卻不知經年的滄桑早已改變了音容。我不敢攬笑,隻有在早秋的山林慢步時忽略多年行走的孤單。相牽的信息都儲存在各自的手機,或者在龍井山的一盞茶裏偷窺少年的青蔥笑語。
還記得那條懸鈴木下彎曲的大道,包括斷橋邊被歲月掏空的一株老柳。佇立在西湖邊,一雙身影隨波搖晃,而那一段失散的記憶是不是也被截斷。那時候你對我說著很多未來的打算,卻不料所有的影像成為多年後重逢的聚焦。
那天,秋陽正好,少年不識愁滋味裏的強說愁隨一盞清茶下咽,黃昏時,寂寞被笑聲改寫成悅耳的旋律,生命中拾取的點滴複製靈魂的呐喊,在相聚的日子裏品味短暫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