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些手術風險較大的病人,他總是主動攬過來。在研究所,大夥兒都叫他“消防隊員”,醫生們在手術台上下來了,總要喊他“救場”,他總邊穿白大褂邊笑著說:“我又要去‘救火’了!”不少人勸他:“您是院士,又不是經治醫生,把這些棘手問題攬過來,會砸了自己牌子的。”可他卻說:“你不為年輕人多承擔些責任,他們就放不開手腳!這個‘消防隊員’我必須當。”
一次,一位老幹部需要動手術,學生們怕手術失敗,心存顧慮。他對助手們說:“有責任我擔著!”邊說邊走上手術台,為這位老幹部主刀。
在學生們眼裏,黎介壽就是普通外科研究所這棵大樹的根,他源源不斷地為綠葉新枝輸送營養,卻從不與綠葉爭搶陽光。
當外科醫生,整天刀光血影,意想不到的險情隨時會發生。心裏緊張,手下必然忙亂。現任普通外科主任李寧忘不了,他剛當外科醫生時,嗓門大、性子急,遇到緊急情況免不了對助手和護士喊幾聲。黎介壽就讓他跟著自己手術,邊做示範邊輕聲說:“主刀醫生一定要穩當,你穩當,助手才能穩當。”
“雙套管”是黎介壽幾十年來心血的結晶。利用“雙套管”引流治愈了無數腸瘺患者及胰腺炎患者。同樣的一根雙套管,不同的人用起來,引流效果大不相同,關鍵是要領悟它的精髓。
2003年的一個上午,學生李明給一名重症胰腺炎患者施行雙套管引流,由於壞死組織太多,把幾根管子都堵起來了。麵對這樣的情況,李明急得滿頭大汗。這時黎介壽來查房了,看到了這個問題,便說:“對於這個病號來說,雙套管的護理難度是很大的,但掌握了技巧就能順利引流了,你們看著,我來做個示範。”引流的活又髒又臭。李明連忙說:“黎院長,哪能讓您來引流啊!”黎介壽笑道:“今天我示範一下,下次你們遇到這種情況就知道該怎麼辦了。”說著,他就動起手來。看著80多歲的老人彎著腰給患者換藥,在場的20多名醫生敬仰之情油然而生,大家目不轉睛地盯著黎院士的每一個動作,將黎院士的手法記在心裏。
學生李幼生開展“腸移植供體取腸保存”課題後,首次給一名患者做手術,因這類手術風險性大,易出現意外情況,在手術長達八九個小時的時間裏,黎介壽始終站在一旁“保駕”。
這不是一般的“保駕”,外科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凡是上級醫生在場,出現醫療事故由上級醫生負責。
手術終於成功了,為了避免病人術後出現並發症,黎介壽又帶著李幼生在病房細心護理:每十分鍾給病人測一次血壓,每半小時測一次心率,每一小時量一次體溫……為以後治療此類病人,積累了極其寶貴的數據資料。
黎介壽對學生的無私之愛,還體現在他求才若渴的胸襟上。
小虞是黎介壽帶的一名博士研究生,無論是人品還是業務素質,都深得黎介壽賞識。2005年5月,臨近畢業之際,黎介壽讓他留在研究所工作。出乎意料的是,小虞拒絕了。
細談之後才知道,他的家人認為部隊醫院調動頻繁,出國或深造的機會少,容易荒廢專業,不利於發展,不想讓他參軍,已給他聯係了地方一家非常有名的醫院。對此,黎介壽耐心地做工作,漸漸打消了他的顧慮。但其家人仍然表示,不讓其當兵。
這時,有人勸黎介壽:“普通外科研究所想要什麼樣的人才沒有啊,想留或想來的人才多呢,你費這個力幹什麼?”黎介壽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這是一個很有發展前途的年青人啊!”
一向不願求人的黎介壽院士破例了。他多次找到幹部部門,尋求解決的辦法,並致函南京大學,希望校方為這名學生落實編製,讓其在南京總醫院工作,培養軍地通用人才。這在軍地都沒有先例,是很棘手的事情。但在黎介壽的反複努力下,事情辦成了。如今,這種人才引進的新模式已成為醫院科技人才隊伍建設的新亮點。
2004年初,博士後嵇武有喜有憂。喜的是,他的科研課題“腹腔鏡技術拓展在普通外科應用”正式立項了;憂的是,這一世界前沿性課題,是國內外攻關的熱點,可南京總醫院沒有相匹配的高水平實驗室。
正當嵇武一籌莫展時,黎介壽當了他的堅強後盾,經多方聯係協調,以合作研究的方式,把嵇武送進香港瑪麗醫院國際腹腔鏡研究中心。在這個世界一流的實驗室裏,嵇武完成了課題研究。學成歸來,嵇博士將國際最新的腹腔鏡技術應用於臨床診斷和治療,使南京總醫院腹腔鏡技術跨入國際先進水平。
黎磊石對學生們收治的危重病人,也是主動靠上去為他們排憂解難。
一次,腎髒病研究所收治了一名流行性出血熱重症患者,病程後期出現了腎功能衰竭,如果搶救不及時,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黎磊石帶著學生們連續幾個晝夜守候在病人床前,認真地做觀察記錄,詳細講解、分析病情,帶領大家研究製訂治療方案。學生們通過“實戰演練”,不僅學到了技術,更學到了在困難麵前永不言敗、在責任麵前永不退縮的精神。
3.嚴師出高徒
黎介壽、黎磊石崇尚嚴謹治學,為高層次人才鍛造成長平台。他們總是教育學生,不能僅僅把眼光放在國內領先上,而要鎖定世界一流,趕超國際先進。
被譽為“平民院士”的黎介壽,溫文爾雅,從不對患者發火,是個受人尊敬的“老爺子”,但在培養學生時卻要求非常嚴格,發起火來也很可怕。
有一天,黎介壽帶領弟子們到手術室做手術,不成想,術前竟接到這樣一個電話:“黎院士,您快到門口來一下吧,您的一位學生和人吵起來了!”
來不及多想,黎介壽趕緊趕到手術室門口。原來,電話裏說的學生,正是剛剛分到科裏並在他手下學習的年輕醫生。
“怎麼回事?吃火藥了!”黎介壽非常氣憤地問。
工作人員向黎介壽介紹:“這個小夥子不遵守手術室規定,不穿鞋套就往手術室鑽,好心提醒他,他不接受也就算了,反而還說人‘臨時工’多管閑事。”
黎介壽細細盤問得知,這個弟子前一晚忙著加班趕寫論文,結果沒能按時起床,想到一大早要隨老師手術,被老師知道起得晚影響不好,所以緊趕慢趕地往手術室裏衝,把規定忘了個幹淨。
“本來跟她解釋想讓她通融通融,可她怎麼也不答應,所以就吵起來了。”那名弟子向黎介壽解釋道。
黎介壽非常惱火:“你還有臉說?趕緊跟人家賠禮道歉。什麼地方都講究個規矩,不管人家是什麼身份,隻要是依規矩行事,我們都應該尊重。做人都做不好,還當什麼醫生?”
說完,黎介壽帶著學生向那名臨時工道歉。第二天,交班會上,那位弟子還做了深刻檢討。此後,科室醫護人員把“規矩似鋼鐵,誰碰誰流血”銘記心上。
黎介壽平時和藹可親,但如果發現誰怠慢了患者,後果相當嚴重!不少學生對黎老“怒摔病曆”的事,印象非常深刻。
那次,駐皖南部隊一名軍官不慎摔成重傷,雖經全力搶救仍無力回天。在組織死亡病例討論時,黎介壽見經治醫生病曆記錄不夠詳細,怒不可遏,“啪”地一聲把病曆摔到地下:“他是我們的患者,可更是我們的戰友、我們的兄弟啊!”老人的眼圈都紅了,所有的人都為之動容。
有時,學生們在工作中出了差錯,他並不馬上指出錯在哪裏、為什麼會錯、怎樣去解決,而是用“讀書”的方法對學生們進行“懲罰”。他要求學生們在學習中認識自己的錯誤,吸取教訓,改進方法,彌補不足。出了什麼問題,就自己去找這方麵的書和資料來看,從書中找原因、找方法、找答案,然後在科室學術研討會上做讀書報告,一人犯錯誤,大家受教育。
黎介壽對弟子們的專業學習抓得極嚴。會做、會說、會寫,他用這六個字來要求他的學生。
會做,就是手術要做得漂亮;會說,就是能在講壇上闡述自己的看法;會寫,就是能發表論文撰寫專著。學生李幼生說:老師“訓人”實在太狠了,有時簡直一點麵子都不給。他訓人的途徑有二,一是考,二是查。
考,就是當眾提問。在手術台上,在病房裏,他隨時都會對你發問,而且有時還“詐問”。比如某個問題的答案是甲不是乙,你開始答甲,明明對了,若神情緊張,心裏也無把握,這絕逃不過他的眼睛,他會盯著你追問:到底是甲還是乙?你心中一慌,可能就又答乙了,當眾出醜了。他緊跟著就會板著臉說:為什麼不多讀點書?要是人命關天的緊要關頭,能猶猶豫豫嗎!
再就是查,他每次查看病曆和化驗結果時,你站在旁邊看得心裏直發毛,多半會有毛病被挑出來。查病人,如果發燒的沒有看咽部,沒有進行肺部聽診,沒有查血象;如果有內科情況沒有及時請人會診;如果大便次數多的沒及時做直腸指診,或者便秘幾天沒有采取通便措施,所有外科醫生容易疏忽的事都會被他很容易地查出來。一旦查出來就訓你,訓的話還很難聽:如果讓你也憋上幾天大便,你會怎麼樣?挨訓的時候心裏真不舒服。他說過:你心裏難過,我的目的就達到了……
1980年代,護士彭南海因寫字認真、工整,經常幫助黎介壽抄寫書稿。由於剛參加臨床工作時間不長,對一些專科用語不了解,一次,她把文章中的“胃大部切除”,抄成了“胃大部分切除”。
黎介壽看到文章後,並未生氣,而是耐心向她講解胃腸手術的方法,甚至護理上的注意要點都一一敘述。就這樣,彭南海對早期腸外瘺治療中的“吸、堵、補”護理技術有了充分了解,漸漸對普通外科的前沿理論知識有了感性認識,對從事這樣的職業也越來越有信心,在護理專業中也漸漸找到了方向。
普通外科每年接收大量來自全國各地的危重症、疑難病症患者,腸瘺病人又髒又臭,特別是小腸移植病人病情複雜,給護理工作帶來極大挑戰。20多年來,彭南海共帶領過五位護士長,負責了所有小腸移植手術的特別護理,建立了小腸移植圍手術期護理規範,多次在全國護理大會上交流發言,發表了數十篇相關護理論文,參與並獲得了軍隊科技進步一等獎和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
黎介壽良好的職業修養,像潤物無聲的春雨,深深影響著周圍的醫務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