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目光盡頭是車水馬龍的大街,我可以想象那裏的繁華和喧鬧,而這一刻,周邊靜悄悄的,隻聽見顧長熙的聲音像冬雪般沉寂,又像秋葉般蕭瑟。
“是的,我承認我是嫉妒了,我吃醋了。在我們重逢前的這段時間裏,你沒有退出我的生活,可是我卻在漸漸被你遺忘。我不知道你每天會看到什麼樣的風景,不知道你會接觸什麼樣的人,不知道你每天會吃什麼,不知道你會為什麼事開心又為什麼事沮喪,不知道你會不會對別的人動心。晚上看著夜空,我會想,雖然我們在同一片夜空下,但是照耀過你的陽光,再也照不到我身上了。一想到這個,我就會覺得煩躁不安,讓我覺得無力失敗。可是你與我是不同的,我不能太自私,你還年輕,是春天剛剛盛放的嬌嫩的花朵,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生命的魅力剛剛開始展現,你有選擇的權利,我對你來說,也許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我來英國,並非要一定找你。我隻是想看看你,看什麼,我很難說清。我問自己,如果你過得很好,有了新的伴侶,我應該高興嗎?我很難大度坦然地說高興。但是如果你過得不好,我又能帶你走嗎?你未必還能接受我。可是饒是這樣,可我還是來了,我非做不可。”
我漸漸緩了哭泣,夜空高而深邃,顧長熙的聲音就在耳邊,那麼遠又那麼近:“我去過你現在的學校,我有一個朋友在那裏任職,我看過你現在的作品。他跟我聊起你的近況。我曾不下十次,在那個街角處,點著一根煙,看你匆匆過馬路,風吹起你的發絲,它飛揚地那麼自由。我路過你住的地方,看到你在露台上洗了衣服,慢條不紊地將它們晾起來。當然,我也看到許峰進入了你的生活……”
顧長熙停住了聲,輕輕地撫上我的頭發,可是我能想象,他的眉頭一定是緊緊皺著的,那裏積聚著巨大的痛苦。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我說這些,並不是要博得你的同情。我不是一個情商高的人,我不善於表達,一開口就傷害了你。可是我怎麼舍得你走呢?那些話,我說完就後悔了。沒有人明白我有多害怕你離開。特別是當我發現那個蛋糕,腦袋轟一下就炸開了,我追出來,生怕再晚一秒你又會不見了。可如果你不見了,我真不知……你不見了,我上哪裏去找呢?世界那麼大,可是你卻隻有一個,弄丟了,我上哪兒去找一個你?”
我本已停止了哭泣,可聽到這些話,眼淚又不能自己地流出來了。
我沒想到顧長熙一口氣說了這多。
以前在學校,他在課堂上可以侃侃而談;可私底下對待學生,和藹可親話卻不多。
有一點點疏離,有一點點神秘,即便是後來我和他私下有了交際,他對我來說,也是有距離的。
董白白說他是“謫仙”一般的人物,高高在上,我們隻能仰望。
可是剛剛,他卻對我說了這麼多,這些話,剖心剖腹,真切直白坦誠,讓我心也情不自禁地揪起來了。
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顧長熙會對我說這樣的話。當我愛情還在卑微的爬行時,我不敢奢想;當我的愛情撥開雲霧,我覺得這已經不重要。
我也會有少女的粉色幻想,會憧憬我愛的人,在月圓之夜的櫻花樹下,和我說著動情浪漫的情話。可剛剛那番話,不是甜言蜜語,也不是海誓山盟,那番話,那麼自然那麼真實,樸實無華卻比任何語言都刻苦銘心。
眼淚流到嘴角,有種心碎的甜蜜。
原來,我們彼此都那麼害怕對方的離開。
我胸腔有一處酸脹得要命,一時感情難捺,哽咽道:“我並沒有想著要走,我……我隻是出去了。今天……我、你生日,我隻是想給一個驚喜……你怎麼能那樣對我,從來沒有這麼人這樣對待我,可是你,你卻這樣做了……”說著說著,又忍不住抖著肩膀抽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