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對生活中的一切事情都不感興趣了,以前我喜歡聽歌,現在覺得那些都難聽死了;以前我喜歡很多歌手,在電視上看到他們出現就會興奮得大叫,可是現在看著誰都無動於衷,而且我一看他們在台上激情表演的樣子,就覺得有什麼好激動的,真無聊;以前我是個人來瘋,現在一看見人多就煩。
“總之我就是對生活提不起興趣,覺得生活在一個灰色的世界裏,看不清前方,也看不清腳下。
“我每天都按時去上學,不過到了課堂上就發呆,要不就是在本上亂畫。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根本就不能控製自己,我好像是精神分裂一樣,表麵上是一個樂天派,可骨子裏卻對什麼事都看得悲觀無比。”
韓雨一邊說一邊發呆似的看著桌子的一角,思緒仿佛飄到了一個不為人知的世界。
我問她:“那你有沒有想過計劃一下以後的生活,比如,你如果畢不了業你要去做什麼呢?你肯定要去工作吧,你想從事一個什麼職業呢?”
韓雨一臉茫然地看著我:“不知道,沒想過。我隻是覺得未來沒有任何希望,既然沒有希望又幹嗎要計劃?反正我就像個多餘的人,沒有人關心我,也沒有人在意我的感受,就讓我自生自滅吧。
“爸媽現在對我總是不冷不淡,我回到家裏他們也不怎麼跟我說話,好像沒有我這個女兒一樣。我曾經特別恨他們。覺得他們總跟我作對,覺得自己變成這樣都怪他們,可是後來我發現,怪誰也沒有用,誰也不欠我的,是我自己親手將這個世界塗成灰色的。
“我想了,以後過一天算一天吧,我能混成什麼樣就是什麼樣,要是犯了法什麼的,那就該抓的抓,該斃的斃。”突然韓雨問了我一個問題:“您有沒有想過您的墓誌銘?就是死了以後寫在墓碑上的話。”
“什麼?”我被她這個奇怪的問題問住了,想了一下說,“沒有,我還沒有想過死後的事情。”
“我想了好多次了,”韓雨說,“我想好了自己的墓誌銘,如果將來我死了,就在我的墓碑上寫一句話:我終於可以死掉了。哈哈,好不好?”
盡管韓雨笑嗬嗬地征詢我的意見,但誰都能聽出這句話裏的悲涼。我隻能四兩撥千斤,不做正麵回答,而是說:“以前讓我幫忙改稿子的人挺多,讓我幫忙改墓誌銘的你還是第一個。由此看來,你在我生命中還是占了一個很重要的位置,你怎麼能說自己是個多餘的人呢?”
韓雨低下了頭,眼睛看著桌麵,我能看到她眼裏浮起了一層水霧,她深吸了一口氣,用特別輕的語氣說:“吳天、荊麗明阿姨,還有您.你們都是好人。”她下了定論以後,又問了我一個問題:“您以前像我這麼大的時候,一定是那種學習特別好的學生吧?”
“不是,”我笑著回答她,“以前我的學習一直都不好,有一次差點兒還要留級呢。”
“啊?”她聽了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用一種很誇張的聲音說,“不可能,學習不好的人怎麼能當記者采訪別人呢?”
我笑了,說:“以前不好不代表以後不好啊,我上了高中才知道努力,那時候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要為自己的將來負責,所以開始認真學習了,成績也一點點上去了。我可能屬於那種晚熟型的吧,我覺得你也是。總有一天你會長大的,每個人都會長大的。”
“是嗎?我以後也會好嗎?”韓雨的眼睛裏有一瞬間閃現了光芒,但很快又黯淡了,那是一種沒有希望的黯淡,她很低落地說:“我跟您不一樣,我也就這樣了。”
接下來,無論我如何安慰她勸導她,她也隻是沉浸在自己悲觀的世界裏,始終覺得未來是沒有任何希望的。
在采訪臨結束的時候,韓雨問我:“您說這個(指這篇采訪)要是登出來,會被吳天看到嗎?”
“你希望他看到嗎?”
“我,我不知道。我不希望他看到,不想他再為我擔心了,可是又希望能有個人了解我的想法,知道我的感受。我,我也不知道想不想讓他看到。算了,還是別讓他看到了,惹他著急幹什麼呢?”韓雨搖了搖頭。
吳昊天是否會看到這篇采訪,不是我能預料到的。我隻知道韓雨並不是用簡單的安慰就可以重新燃起她對未來的渴望的。
我們的青春應該:是色彩斑斕的,但韓雨的17歲卻早早蒙上了一層灰暗,如果說她的年少輕狂是導致這場悲劇的源頭,那麼她的父母、她的學校,在這其中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呢?他們是否也該為這一片灰色負責呢?
在整個采訪過程中,韓雨都表示自己不是個好孩子,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人,但事實上,她對昊天的維護,對荊麗明阿姨的感激都說明她是一個懂善惡、明是非的孩子,一個知恩必報的孩子,無論如何不應該被我們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