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藥輸下去吳天就好多了,謝天謝地,他終於活過來了。他知道自己在醫院以後,還埋怨我不應該送他來醫院,他說發個燒有什麼了不起的,睡一覺就好了,送醫院得花多少錢啊。
“昊天這一病幾天才好,病好得差不多了以後,吳天跟我說:‘雨,咱們回家吧。’
“我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回家是什麼意思,因為我已經把這個租來的小屋當成家了,當我明白他指的是回北京的家時,我沉默了。
“我想拒絕,但還沒開口就覺得沒有立場拒絕,我們可以說是走投無路了,在這個期間我們沒有收入,吃飯用去了很大一部分積蓄——其實哪有什麼積蓄啊,欠荊阿姨的藥費還不上不說,還欠她一個月的房租。
“‘我們太小了,在外麵撐不下去。’昊天說了一句讓我無力反駁的話,是的,我們太小了,太天真,太幼稚,哪裏都容不下我們。
“就這樣,我們決定回家,可是沒有錢買回去的車票,猶豫再三,我們給他家裏打了電話。
“他爸媽一聽是昊天打的,在電話裏就哭了,求他回來,說再也不逼他了。昊天說我們在許昌呢,沒有錢回不去了。
“他爸媽放下電話以後就立刻趕到許昌,按照我們說的地址找到了我們,他媽一見吳天就緊緊地抱住他痛哭。
“他爸媽把我們欠荊阿姨的房租和藥費都還上了,還一個勁地感謝荊阿姨借錢給他們的兒子看病。
“臨走的時候,荊阿姨一再囑咐我們別再離家出走了,有什麼事好好和爸媽說。荊阿姨真好,如果將來有機會,我一定報答她。對我好的人我都會記在心裏。
“在回北京的火車上,吳天的爸媽讓我給家裏打電話,讓我爸媽來接我。我不想打,他們一定會罵死我的。昊天的媽媽勸我,說爸媽和兒女哪有隔夜仇呢,我離家這麼久了,他們一定急瘋了。
“在他們的勸說下,我拿著他媽媽的手機給家裏撥了電話。果不出我所料,我爸一聽到是我的聲音就開罵,罵我不知道死哪去了。都這個時候了,我就任他罵吧,也不吱聲。
“下了火車,我爸媽早就在火車站等著我了。我爸一見我就給了我一巴掌,昊天見了想上前護著我,被他媽拽住了。
“吳天的爸媽勸我爸,說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了,別再打跑了。我媽這次也還行,沒幫著我爸打我罵我,還勸我爸別當著那麼多人發那麼大火。
“我們被雙方父母各自領回了家,臨走的時候,昊天和我互相看著彼此——我們沒有機會說話,總是被他爸媽攔在中間。
“我不知道昊天回到家裏是怎麼樣的,反正我從火車站到家,就一直被我爸罵。到了家裏,我爸罵得更凶,我媽勸也沒用。
“罵就讓他罵去吧,反正他們看我也不順眼,我走到自己的屋裏把門關上,不理他們。
“我們離開家已經快三個月了,學校那邊對我們也很生氣。他們本來要把我們開除,是昊天的爸媽再三懇求,學校才給我們記了一個處分,並要求我們轉學。
“轉就轉吧,其實就算開除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那破學上不上都一樣。
“我被轉到了一家職高讀高一,上學的第一天,我媽跟我說,你以後上不上學我們都不管了,你願意七你就上,考上大學爸媽繼續供你,你要不願意上,願意在社會上漂著,那爸媽也沒辦法,我們能為你做的都做了.到最後沒落好還弄得跟仇人似的,你自己的路你好自為之吧“我沒說什麼,走一步算一步吧。
“吳天的爸媽花錢給他上了另一所私立高中。有一段時間我們沒有來往,因為電話什麼的都被父母看死了。直到我們都轉學了,才有機會借著上學的時間見麵。
“再次見麵的時候,我們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我們緊緊抱在一起,他問我我爸媽打我了沒有,我說沒有,他才放下心來。
“他說我們都好好上學吧,有了文憑就好找工作了,以後等他有個像樣的工作,能負擔我們的生活了就和我結婚,讓我等著他。
“我答應了他。我們現在還在一起,隻不過不那麼瘋狂了,有時候一個星期見一次,有時候他功課忙就一個月見一兩次。
“生活就算是穩定下來了吧,可是我發現自己好像沒那麼大心氣了,對未來和我們的將來都不抱希望了,以前我曾想著和他結婚,穿著最漂亮的婚紗,跟所有的來賓一一敬酒,然後一起過幸福快樂的生活。
“可是現在我很少這麼想了,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表麵上雖然表現得很快樂,但內心卻總有一種淒涼的感覺,覺得我們最終不能在一起。
“我覺得自己的人生是灰色的,不敢抬頭看天,怕看到耀眼的陽光。我變得喜歡黑暗,自己在屋子裏的時候從來不開燈,隻要見著光就覺得頭暈不舒服。
“我在學校裏也有一些朋友,關係也還都不錯,但那種不錯的關係是我裝出來的,我表麵上和他們嘻嘻哈哈打打鬧鬧,但心裏卻對他們一點兒感情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