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對俗兒一講,俗兒笑著說,這有什麼難處,你去領個委任不就完了嗎?”“誰知道他委你一個什麼呀!”高疤說,“素日和他們又沒有聯絡,不定哪天他來繳了你的槍哩!”“我和他們倒有點關係。”俗兒抿著嘴。
“你認識呂司令?”高疤笑著問。
“呂司令我倒不認識,”俗兒說,“我認識的這個人資格也不嫩,聽說在紅軍裏麵是個大頭兒。”“簡短截說是誰吧!”高疤喊著。
“就是五龍堂的高慶山。現在,高陽不是駐的紅軍嗎,你到那裏去說,當年曾經和髙慶山一塊鬧過事,也是紅軍底子,這牌子多吃香,管保委你個司令。”高疤一想,雖說把不定,倒也是條門路,就說咱們和他家素日沒有來往,空口白話,人家也許不信哩!”“這好辦。”俗兒說,“我去給你拉關係。”說著就出溜下炕來,到了春兒家裏。一聽說秋分正要找髙慶山去,俗兒可就髙興極了,忙說:“秋分姐!路上不平安,離高陽城又這麼遠,你走著去,多麼不方便?我們那個也正要到高陽會呂司令去,你就跟他一塊去吧!路上前呼後擁,有人保護著你,多麼威風?再不就叫他們備上一匹走馬,腳手不沾地,就送你到了高陽城。到了那裏,見了俺慶山姐夫,夫妻相會,真是一出《武家坡》。
這些年,你受苦受難,當男變女,可不容易!別人不知道,我可眼見來哩。見了俺慶山姐夫,二話別說,先跟他要身好衣裳換了,他做那麼大官兒,一呼百應,要什麼有什麼。”一場話說得秋分蒙頭轉向,不知道怎麼回答。春兒說:“我看還是自己走著去吧,大腳五手的,又不是沒出過門“瞎,我那妹子,”俗兒拍打著春兒的肩膀頭說,“你年紀小,知道事兒少,咱姐姐到了那裏就是太太,有多少人要來請,有多少人要來瞧?步下碾了去,多麼不好看!咱要沒有,也說不上,要著飯千裏尋夫的多著呢,可是誰叫咱有這麼現成的大走馬哩!騎上去,像坐花轎,一點也不顛,那天我還騎了一趟哩!”不容分說,拿了秋分的小包袱就先走了,見了髙疤就說,你看怎麼樣,比算卦還靈哩,人家正要找男人去,你就和她一塊去吧!”髙疤派人備了一匹花馬叫秋分騎著,還叫一個兵在旁邊牽著。
“你把衣裳也換換,”俗兒又對高疤說,“看你花裏胡哨的,紅軍不希罕這個!”髙疤脫了綢緞衣服,穿了一身卡來的軍裝,把盒子炮上的大紅絲線穗子也摘了去。軍裝上的紅紅綠綠的東西,也減退了減退。他穿上俗兒早給他打好的一雙草鞋,是雪白毛線織成,前麵頂著一個大紅絨球兒。說是紅軍那裏興這個。帶著一連人,奔著高陽去了。
路過附近幾個村莊,那些村長村副們又在街口上擺下茶果桌子,站立在兩廂躬身施禮,歡迎高團長的隊伍。髙疤一見就惱了,罵混蛋!誰叫你們又弄這個,以後免了!”村長村副們鬧不清怎麼回事,趕緊指揮著人們把桌子抬走,又看見隊伍裏有個騎馬的婦道,以為是髙疤霸占的誰家的妻女!秋分沒騎過牲口,一路上鏟得兩腿生疼,出了渾身大汗,隊伍走得又快,也不歌晌打尖,心裏抱怨說:
“知道這樣不自在,還不如聽著春兒自己走來哩!”又猜想,他別把我拐帶走了啊!”一路上,她隻是覺著道兒遠,天快黑下來,才到了髙陽,離著城門還有老遠,就出來一隊兵,槍支服裝都很整齊,臂上果然掛著小紅星兒。問清了原由,叫高疤的隊伍在城外紮住,隻叫他一個人進城。高疤說這婦女是來找丈夫的,也得讓她進去講說了半天,城裏的兵才答應了,前後圍隨著他們進了城門。街上很熱鬧,買賣家都點上燈了,飯鋪裏刀勺亂響,街上來來往往的淨是隊伍,有的軍裝,有的便衣,有的便衣軍帽,盒子槍都張著嘴兒,到處是抗日的布告、標語和唱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