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滿樂低著頭橫衝直撞地往前跑,也不知過了多久發現自己竟然還沒走出別墅附近的這條路,頓時整個人像傻了似地頓住了腳步,抬眼望了望天,覺得自己有股力量在沿著腳底向上慢慢抽幹全身所有的力氣。
一聲突兀地車子鳴笛聲驚得她差點摔倒,轉頭看了眼那輛有些熟悉的車子,立刻繞道走過去,未料蘇暮朝下了車快步走來攔住她,她反應迅速地躲開他又往前走,可結果又被他攔住。
兩個人就這樣維持了一分鍾,她終於受不了地抬頭望著他:“麻煩讓一下好嗎,我有急事。”
“什麼事?”蘇暮朝拽住她的手。
“急事!別拽著我!”她一把甩開他的手,未料又被他扣住不放。
“我說了我有急事!你鬆開我!”顧滿樂抬頭用力地吼道,眼眶通紅得不成樣,鼻子酸酸的,整個人像隻極沒有安全感的刺蝟,不安的臉上各種情緒抑製得有些扭曲。
蘇暮朝慢慢鬆開她的手,靜靜地看著顧滿樂不說話。恍然間眼前的女生和他記憶裏的葉莘重疊成一個人影,那時候的葉莘在害怕的時候也全身尖銳的像個刺蝟,哪怕會刺傷他,他也毫不猶豫地會去擁抱。
“這裏你走出去需要一小時,我開車送你,去哪?”沉默了幾秒他開口問道。
“醫院。”
她掂量了輕重緩急,沒理由拒絕,緩緩說出這兩個字,好似帶著某種折磨人心的回聲。
蘇暮朝開車送顧滿樂到醫院後,她望著還未打開的電梯門,又轉身馬不停蹄地往樓梯那邊跑上去。
顧滿樂走在靜悄悄的病房走廊上,耳畔裏開始回旋葉家晴急切的話。
“滿樂你現在在哪?芸姨她住院了,是胃癌!你快來醫院…”
她的腳步如同灌了鉛一樣地沉,但隨即還是醒醒神推開了葉家晴所說的那間病房。
她看到湯琬芸正和葉家晴有說有笑地聊著天兒,似乎是葉家晴講了些笑話逗得氣氛其樂融融。
“芸姨,你看滿樂過來了。”葉家晴一轉頭便看見了她,忙對著湯琬芸指了指推門而入的顧滿樂,湯琬芸臉上原有的笑意霎時斂去得一幹二淨,隻有冷冰冰的一張臉。
真是連一個笑容也吝嗇給她呢。
顧滿樂苦笑了一下,但又從未像現在這樣的慶幸,慶幸自己還能看著湯琬芸實實在在地對她板著臉。
猛地閉上眼,她的眼角有一滴眼淚滾落下來,又急急忙忙伸手去擦掉。
當她看到明亮的病房裏,湯琬芸安然地坐在病床上,懸著的心稍稍放寬了心。
“人還沒去世你就在這哭喪嗎?”湯琬芸開口就是這樣尖酸刻薄的話,兩個人相處的方式一向這樣,不是沉默便是刻薄到要刺傷對方的話。
顧滿樂望著湯琬芸沒說話,看著這張日漸消瘦又蒼老的臉,像朵盛放的花循著短暫的花期在慢慢枯萎,她記得湯琬芸在她還是年幼時總愛化著妝打扮得很美,不點而朱的紅唇讓她至今都還記得,一點都不像現在,一身樸素,連唇色都隱隱發白。
如花美眷,漸成枯萎。
顧滿樂沒說話,喉嚨裏有什麼東西堵得發疼,聽見葉家晴開口道:“滿樂你不用擔心,已經做完檢查了,確認是胃癌早期,隻要動手術後慢慢調理就好了。”
“那安排什麼時候動手術?”她轉臉問湯琬芸。
“不用了,既然是早期那就回去調理。”湯琬芸似乎完全不想在醫院久留,冷淡地一口回絕。
“就因為是早期所以更不能疏忽,動完手術再好好調理會更好。”顧滿樂也是冷冰冰地開口,可葉家晴輕易看出她眼底藏著的擔憂。
湯琬芸的胃癌大概是由胃病發展而成,猜也猜得到是為了餐館的生計平日裏也沒顧自己的身體,落下了一日三餐也就落下了一身病。
現在湯琬芸不肯住院動手術大概也是所謂的節儉著維持生計,自父親去世後始終是她孑然一人清苦地過著日子,辛苦將顧滿樂拉扯大,可到頭來卻更是拉開了與顧滿樂的隔閡。
顧滿樂覺得,到底還是自己對不住湯琬芸。
湯琬芸大概又要開口說些拒絕的話,顧滿樂卻開口說:“做手術吧,費用我來付,你也養育了我這麼多年,這是我應該的。”
“你來付?憑你這念著那所破爛大學和那些連供你生活費都成問題的兼職你覺得你……”湯琬芸冷冷說著,表情尤為諷刺。
短短一句話,顧滿樂便看出湯琬芸對於她的現狀是何等的失望,可是,似乎一直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