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美國財政問題的嚴峻程度以及它顯露出來的時機不能單單與美國人的市場預期聯係在一起來討論。這是一個資本流動的全球化的世界,所有美國外交政策的動議都不能夠脫離一個關鍵的事實:美國是一個負債帝國。
雖然曆史上已有先例,但這也是異常的而不是常規的事態。在歐洲帝國的鼎盛時期,占統治地位的大國一般是債權國,並將自己大部分的儲備投入殖民屬地的經濟發展之中。霸權,簡而言之,也意味著霸錢。一百多年前,當上一個偉大的英語帝國駕馭世界的時候,資本輸出是其權力的基礎之一。1870到1914年間,平均每年從倫敦淨流出4%到5%的國內生產總值。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達到了驚人的最高值:9%。這不僅僅隻是英國存款從本土到海外的特別轉移,它也體現了想通過在今天被稱之為欠發達的國家的投資,即商業基礎設施(碼頭、鐵路和電報線路)的建設來改變全球經濟的卓越努力。不管在其他方麵存在的毋庸置疑的缺陷,英國霸權的一個有益之處在於,它鼓勵投資者拿自己的錢在那些國家作風險投資,這對於我們這個時代裏的投資人來說,是極不情願的事情。
並不隻是英國人才有這種投資癖好。20世紀上半葉,當美國人一次次地出現在中美洲、加勒比海地區、歐洲和亞洲的時候,它是有能力推行“美元外交”的,因為它那時是一個巨大的淨資本輸出國。到1938年的時候,美國海外資產總值達到了111.5億美元。美國在兩次世界大戰中都為勝利者提供了資金援助,也為戰敗國和平時期的重建工作提供了巨額資金。眾所周知,美國資本輸出的最著名的例子是馬歇爾計劃,它是以美國政府無償向海外政府轉移資金為顯著特征的。而美國的私人海外貸款,在接下去的20年時間裏繼續為世界經濟的恢複添加動力。1960年到1976年間,美國的經常性賬目的盈餘接近600億美元。
那些日子已一去不複返了。今天,即便美國英勇無畏地顛覆了一個又一個的流氓政權之後,它還是這個世界最大的債務國。自1982年以來,這個國家的經常性賬戶的赤字總數幾乎接近3萬億美元。2002年,赤字達到GDP的4.8%的水平;2003年還要上升。一項估計表明,2003年海外對美國的債權總計高達8萬億左右的金融資產,包括所有股票的13%和24%的公司債券。這個國家的國際投資地位已經發生了急劇的變化,淨資產從相當於1980年GDP的13%的水平變成了2002年23%的淨負債。2003年3月,《華爾街日報》提出了一個問題:“美國對外資上癮了嗎?”答案是肯定的,而且這不僅適用於私營部門,還更多地發生在政府部門。根據美聯儲2003年9月的估計表明,海外投資人目前持有46%左右的美國政府的債券,而且是在私人手中——這是他們十年前手中所持債務比例的兩倍。這些異常的外債水平通常更多地與新興市場有關而不是與帝國有關。實際上,巴西的淨國際債務現在已經比美國低了。2003年4月的一次記者招待會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首席經濟學家肯·羅格夫說他會“非常擔心這樣的一個發展中國家,其漏洞百出的經常性賬戶連年出現赤字虧損達國內生產總值的5%或者還要多,打印預算數字的墨水迅速由黑變紅。當年的赤字對GDP的比例超過5%,而且還有沒完沒了的政府債券的成本支付。”當然,他很快地補充說,美國“不是一個新興的市場”。但是“這種算術對美國至少還是有一點點適用的”。依筆者之見,也許還不止一點點。
倘若美國國內的政治僵局一定會在今後的幾十年中導致一連串的赤字,那麼很大程度上便要依賴海外投資人吸納發行量不斷增加的美國國庫券的意願。有一種觀點認為,沒有必要擔心這個結果。有那麼多的海外資本源源不斷地流入美國,其原因就是美國經濟是全球增長的發動機,海外投資人要的隻是“從中得利”。然而,當海外投資人向美國投資時,他們似乎願意接受比美國人投資海外所要求取得的報酬低得多的回報。結果,許多海外投資人並沒有購買美國那些充滿活力的公司的股票,他們主要是對購買政府債券感興趣。為什麼會這樣呢?對這個問題的解釋基於這樣一個事實,美國債券的絕大部分實際上是東亞地區的一些中央銀行所持有的,並且其比例還在不斷上升之中。這些銀行不斷地大量買進美元資產,是為了防止它們自己的貨幣對美元升值。2003年4月到2003年8月間,中國內地中國香港的中央銀行購買了960美元的億美國政府債券。日本中央銀行在這一方麵同樣十分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