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六十英裏河時,他省著吃了好久的豆子也吃完了;可他一心一意地不去動那些雞蛋。他不願與自己的理智妥協,承認這是一種合法的行為;因此,他隻好跌跌撞撞地拖向印第安河。到了那裏,他碰到了一位爽朗的老住戶,給了他一頭新殺死的麋鹿,他和狗們才添了一點力氣。走到恩斯裏時,他碰到一個在五小時之前,才從道森倉皇出逃的人,聽說他的雞蛋一定可以賣到一美元二十五美分一個,忍不住有了一種苦盡甘來的味道。
他在爬上道森街邊的陡坡時,心在胸中咚咚直蹦,膝蓋猶如篩糠。那些狗差不多一步也挪不動,他隻好讓它們歇下來,自己軟軟地靠在舵杆上等著。一個相貌堂堂的人,穿著一件熊皮大外套,悠悠地逛到了大衛身旁。他瞟了大衛一眼,停住,對那些狗和那三乘捆在一起的雪橇掃了一眼。
“裏麵是什麼玩意?”他問。
“雞蛋。”大衛聲音沙啞,低得像耳語,他無法把音量再提高一點。
“雞蛋!太好啦!太好啦!”他一家夥跳到半空裏,瘋狂地打了個轉,然後以軍人的步子踱了幾步。
“難道——全是雞蛋?”
“全是雞蛋。”
“嗯,你一定是那個蛋商了。”他圍著大衛轉了半圈,從另一邊瞧著他。“喂,吱聲呀,你究竟是不是那個蛋商?”
大衛完全蒙在鼓裏,隻好假定是這樣,那人鎮定了一些。
“你打算賣多少錢呢?”他非常謹慎地問。
大衛的膽子立刻大了。“一塊五角錢。”他說。
“好!”那人立刻答道。“給我一打。”
“我……我是說一塊五角錢一個。”大衛囁嚅著。
“當然。我聽得明白。來兩打吧。金子在這兒。”
那人掏出一個很高檔的金砂袋,約摸有一根小臘腸大小,隨意地用它敲著舵杆。大衛的胃裏起了一陣奇異的顫動,鼻子酸酸的,真想坐下來痛哭一通。
此時,他周圍已聚起一堆圍觀的人,個個瞪著眼,都喊著要買雞蛋。他沒有天平,可那個穿熊皮外套的人馬上弄來了一架,在大衛把蛋遞出去時,很熱情地幫他把金砂稱了一下。
不久,他周圍就人頭湧動,全在大呼大叫。人人都要買蛋,爭先恐後的。等到他們熱血沸騰時,大衛反倒冷靜了。這不對。他們這樣搶著買,一定有什麼理由。不如先歇一歇,摸摸行情,要聰明一點。也許一個雞蛋值兩塊錢也說不定。
總之,不管什麼時候,隻要他想賣,一塊五角錢一個總是十拿九穩的。“停一停!”他喊道,這時,已賣出了兩百個蛋。“現在不賣了。我很累了。我得先弄一所房子,以後你們可以到那兒來。”
大夥聽到這話,歎氣聲此起彼伏,可那個穿熊皮外套的人很讚成。既然二十四個凍蛋已滾進了他的大口袋,他就不在乎城裏其他的人吃什麼了。再者,他也看得出,大衛確實是撐不住了。
“從蒙特卡羅街過去第二個拐角上,有一所房子,”他告訴他說——“一所窗子用草泥做的房子。它不是我的,不過歸我管。房租是十塊錢一天,價錢很便宜。你馬上就搬進去好啦,以後我會來看你的。別忘了窗子是用草泥做的。
“嘿!嘿!嘿!”過了一會,他又回頭喊道,“我可要到山上吃雞蛋,做家鄉夢去啦。”
大衛在往那所房子去的路上,想起肚子還是空的,就到北美商業運輸公司的鋪子裏買了些食品——另外到肉店裏買了一塊牛排,和一些喂狗的鮭魚幹。他沒有費多少事就找到了那所房子,於是,他就任憑那些狗套在拖索上,一個人進去生起火,煮起了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