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夢似乎比往常要消停些,四周沒有山崩地裂的膽戰心驚,也沒有黑龍掙紮的毛骨悚然,隻一派死寂的景象,毫無生氣,蕭條至極。
我認得,這裏是峚山,戰火過後,煙霧重重的峚山。多年前,阿爹阿娘便是在此地將被捆綁的我從祭台上解救下來的。
峚山洞穴口的碎石依舊如故,順著這熟悉的夢境,我憑著記憶慢慢往山洞裏探尋。果然,才小心翼翼地向前移了幾步,山洞裏便傳來了陣陣哭聲。
我心裏一觸,一種熟悉而久違的感覺驀然升上心頭。嗯,是了,這哇哇大哭的小丫頭片子,便是被魔族軍隊嚇得驚慌失措、恐懼旁徨的本小仙我。
那日,七夕生辰的我正在懸崖上看著巨蟒那一年的第三次蛻皮,等著下山備置壽禮的阿爹阿娘滿載而歸,和前來賀壽的太古和玄光如約而至。
不想,本應是輕鬆且愉快的一天竟被忽如其來的黑雲壓頂所擾亂。剛開始我還以為是天降驟雨,見那黑雲飄到峚山邊上時,才心寬意懶地起身回洞。豈料,待這黑雲真到峚山頂上時,下來的並不是雨滴而是麵具人。
我一下便被嚇傻了,待回過神來,拚盡全力往回跑時,一個麵具人已竄至我身前,一把將我的領子緊緊抓住。我掙脫無路,便狠狠地在那人的手腕咬了一口,那麵具人一時疼得緊,卻不肯罷休,一聲憤怒的吼叫後,一把將我扛上肩頭招雲而走。
我雖極力捶打,卻終究掙脫無門,直至自己矮小的身軀被捆綁在祭台之上接受台下眾多麵具人跪拜時,我才發現自己今天遇上的竟是活人祭。
被我咬了一口的麵具人,手裏舉著火把在祭台四周的柴火上探著,仿佛念叨完我聽不懂的話語後,便要將這祭台點燃。
這樣毫無征兆的變故,委實對我弱小的心靈造成了極為嚴重的傷害,我環顧四周,黑壓壓的一片讓我膽戰心驚,更讓我絕望頭頂。
我的口被堵得嚴實,恐懼的哭喊隻能在喉嚨裏縈繞,心裏焦急地向上天祈禱,希望阿爹阿娘趕緊來救我。
那麵具人的一番講演已然停止,手上的火把也正正落在柴火堆裏,而我辛辛念念地父母雙親,卻仍為趕到。
熊熊烈火將我隔絕開來,我直感炙熱難耐,皮痛膚疼。滾滾濃煙逼得我睜不開眼,耳朵裏隻剩的柴火燃燒時“啪啪”的響聲。
過了許久,我自覺腦袋開始發昏,兩眼低垂欲合時,耳畔才如幻聽般地響起了期盼已久的“墨墨”二字。
之後的一切,我便不得而知,周遭的烈火如何熄滅,阿爹阿娘如何從這群麵具人的手中將我救下都是我昏迷之時的段子。我隻知道當我醒來時,阿爹阿娘那充滿心疼和愧疚的臉色雖愁苦,卻讓我深感踏實。
即便是在這夢境裏重看一邊,我的心裏仍舊洋溢著一片暖意。
阿娘抽搐著,緊緊抱著蘇醒過來的我屈腿坐在地上,阿爹則蹲在一旁,小心地撫摸著我的頭,蹙眉念叨著“委屈你了”。
我緩緩睜開眼睛,吃力地辨識了他們二人的臉麵後,終究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阿爹深知我受了委屈,毅然決然地將平日裏教導的喜怒不形於色,女兒有淚不輕彈的金科玉律拋在腦後,任由我的哭聲將洞穴填滿,也未加製止。
於是,我躺在娘親的懷裏,肆意妄為地哭天喊地,直到覺著心中的恐懼和委屈全都宣泄完全後,才抽著鼻子支支吾吾朝他倆問道:“麵,麵具人,何故要抓我?”
阿娘聽得我一言,嘴裏含著一個“這”字,眼裏閃過一絲為難與無奈。她輕喚了阿爹一聲“紫羽”後,與阿爹麵麵相覷起來。
阿爹似乎知道娘親的心思,便衝她點了點頭,而後語重心長地轉過頭來,衝我緩緩道:“墨墨,嗯,這是因為……因為……你身上……繼承了女媧的靈力,魔軍鬼奴想拿你,拿你……煉丹……所以才——墨墨,阿爹幫你把這靈力封印起來可好,如此鬼奴便不再拿你煉丹了。”
我揉了揉眼睛,將信將疑地看著阿爹,又將信將疑地看了看阿娘,而後將信將疑地朝阿娘問了一聲“真的麼?”
阿娘若有所思地擦了擦眼淚,看著阿爹向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後,又思索了片刻才啟聲道:“墨墨乖,你阿爹說的……便是……真的。你若是封印了靈力,以後鬼奴就不會再找你煉丹了。”
我見他們二人如此說,覺著這免除後患地做法實在高明,便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應下了阿爹封印靈力的提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