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狼同樣在穀村身上聞到了那種熟悉的氣息,它在這個親自喂養大的狼人身上證實了這一點,它在瞬間接受了穀村。它接受穀村的最根本的原因是,它相信這個與狼人有相同氣息的人不會傷害它,不會傷害它的狼群,還有它至愛的“兒子“——狼人。
接著老狼對著在夜幕中活躍亂竄的狼群發出一連串的嗥叫,這種嗥叫充滿了威懾的力量,它在告訴它的孩子們,這個異類是可以信任的,是不可以傷害的。
老狼的號叫聲平息之後,狼人活躍起來,他又跳又叫,他的呼叫引得四周的狼狂歡起來,一隻健壯的母狼一下躥到狼人跟前,前爪搭在狼人的身上,對狼人伸出又長又大的狼舌,狼人用一隻手臂一擋,母狼的前肢便落在了地上。狼人返回到穀村身邊,不一會兒,狼群圍繞著穀村和狼人躥來躥去,像過狂歡節一般熱鬧。穀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她相信人類如果不親眼目睹的話,是永遠不會相信在狼群中也存在著酒神的狂歡。同時她也在狼群中發現了嚴格意義上的等級製度,還有嚴密的秩序,這種秩序來自它們的本能,還有它們天然的智慧。這一群被人類認為的最凶殘的敵人,卻有著如此深刻的等級意識和對大善大智的信仰和大悟。
穀村被眼前的情景徹底地震驚了,按照她原來的認識,在這樣的夜晚,被眾多的狼圍繞,它們把她吃了撕碎了,是一件太合情理太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它們沒有,沒有的根本原因是什麼,穀村想,這裏麵一定有更深層的原因。天地之間,人類與野獸之間,同樣共享著一種秩序,一種生命的秩序。可是人類在越接近文明的同時,卻將這些天地之間存在的共守的秩序給毀滅了,顯現出了野獸的扭曲的本性。
穀村在這群野獸中,突然感到了孤獨,這種孤獨來自生命深處。她對狼人的信任來自相同的生命形式,狼人雖然在狼群中長大,不會用人類的語言說話,但他憑借著生命本質,信賴著穀村,他在穀村身上,感受到了自己遙遠的過去和處於朦朧中的生命意識。
老狼母檢閱了穀村,並接受了穀村,這是一件重大的事,狼群依照慣例必定要有一陣狂歡,這對穀村也十分重要。這就證明了在往後的日子裏,穀村和狼人一樣可以同它們朝夕相處,共同抵禦外麵的世界。整個狼群對穀村的認可,令狼人欣喜若狂,他的潛意識中已經完全徹底地接納了這個令他喜歡的人,包括她身上那種陌生的誘人氣息。這種氣息,是狼人在狼群中從來沒有感受過的。穀村身體中散發的氣息令他振奮,令他身體和意識在蒙昧中逐漸清醒。狼人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如此興奮和快樂,但他知道他將永遠不會離開她。
漸漸的,月亮亮了起來,山巒和樹林,山穀和深壑都沉浸在月輝之中。這時,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三隻狼猛然躥到穀村跟前,朝穀村亮出寒光閃閃的利牙,發出雷鳴般的低吼,這使穀村驚嚇不已。她猛地一跳,跳到了狼人身後。狼人對這突然的襲擊也懵了,狼人憤怒地張著牙對著三隻欲撲向穀村的狼,尖厲而威懾地吼道:“唔嗷……啊……啊!“
老狼母這時抽身隱進了一群年輕的狼中,目光綠瑩瑩地窺視著他們。
穀村感到非常奇怪,就在這時,一隻狼從狼人背後向穀村襲過來,就在撲向穀村的那一刻,穀村尖叫一聲蹲了下去,那隻狼撲了個空,卻撞在了狼人的背上。狼人猛然轉過身,跳起來,抓住那隻狼將它倒提起來,被抓的狼發出陣陣尖叫和哀號。
隱在狼群中的老狼母突然躥到一塊大石頭上,對著天上的月亮發出一陣嗥叫,接著眾狼對著月亮高聲嗥叫,聲音此起彼伏,使整個山洞前一片野狼嗥。
接下來,隻聽狼人一聲怪叫,便聽見哢嚓一聲,他手裏提著的狼被狠狠地摔在岩石上,狼群頓時撲向那隻被摔得鮮血淋淋的狼,一陣撕咬直到那隻被製服的狼奄奄一息,狼群才恢複了平靜。
嚇得幾乎失去知覺的穀村目睹了這一幕,她漸漸覺得,這前後發生的事好像是狼族的一種儀式,這種儀式究竟意味著什麼,她雖然不懂,但她隱隱地覺得,狼群對狼人的頂禮膜拜,對狼人具有的力量的望而生畏,無疑更加固了狼人在狼群中的威信和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