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青石板橋上的凝視 滯留在車站的夜(3 / 3)

他們說的很多話,我都沒有用心去聽,這句話卻像是平地一聲雷,我很警醒地聽到了,字字句句都很清楚。我臉上的平靜,瞬間就成了淒傖,我抬頭看著沈彥風,沈彥風隻是笑著,沒有絲毫地猶豫,很鎮靜地對李誌平說:“你糊塗了,我哪裏有孩子,那是我姐家的孩子”。

李誌平表情有點錯愕地說道:“哦哦,我還以為。原來是你姐的孩子,我真是糊塗了”,李誌平沒有再說話,轉身去逗孩子玩。

沈彥風將手搭著我的肩膀,打量著我臉上的表情。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坐在那裏隱藏著自己的疑惑,心裏卻像是翻騰蹈海的疼痛。我的憂傷填滿了胃,擠滿了整個胸膛,無心再吃下去食物。

吃完飯以後,沈彥風牽著我走,我一句話都不說,很沮喪地低著頭,不去看他也不跟他說話,我在專心致誌地傷感,臉上是無望的頹廢。沈彥風拚命地講笑話逗我,也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我的眼神目光已經呆滯,沒有力氣再去看他。

他一路哄我來到汽車站,還專程找李誌平過來作證。他向我保證沒有撒謊,他的眼神自信篤定。我一直眼巴巴地望著他,他靈動的眼眸是誠懇,於是相信他沒有騙我,心情也恢複了正常。

在汽車站等候提前預訂的大巴,等了幾個小時,也不見大巴的蹤影。人群開始躁動不安,不耐煩地吵吵嚷嚷,負責的人站出來宣告:遇上國慶假期出行高峰,全國的景區都爆滿,高速路陷入了癱瘓,所有的車子全都堵在高速上,無法動彈。

後麵的車子也無法發出,旅客們更加騷動要鬧事,大聲喧嘩要負責人退票。幾撥警察趕過來平息,鬧事的兩方都不肯妥協,事情還是無法解決,最後連警察也灰溜溜地走了。

帶頭鬧事的憤怒旅客,又給旅遊局和報社打電話,想製造轟動給負責人恐嚇,盡快解決滯留問題,結果鬧得更加不可開交。沈彥風和吳晨曦,李誌平也加入其中,為我們此次的滯留討回公道。

我訕訕地拉著沈彥風讓他不要去,我擔心他會動手打架,帶著哀求的目光望著他,幾乎是要哭出來了。沈彥風也被我嚇到了,極力地安慰我不會有事,他讓我乖乖地坐在樹下,哪裏都不要亂跑,等著他回來就行。

他把行李都放在樹下,給我找了一個幹淨的凳子。把我安排好以後,他就和一群人去了售票廳,在那裏有很多人在吵鬧。

天色已經逐漸暗下來,我的心裏有些害怕,還在樹下等著沈彥風,不敢輕易地亂跑,我怕沈彥風回來找不到我。過了幾個小時沈彥風回來了,很高興的樣子,告訴我大巴馬上就要來了。我就像陷入沙漠的迷茫旅客,看到沈彥鳳突然有了生命的希望,看到他懸著的心就踏實了。

他帶著我提著行李,我們一起來到候車廳,等候負責人緊急調動的大巴。吃完了深夜的泡麵,氣溫很低很冷,所有人都在焦急等著大巴。我也精疲力盡地等著,隻盼著大巴趕快到來,帶領我們脫離苦海,別留在遙遠的異鄉。

又過了兩個小時,時間是晚上是十一點半,眾人期盼的大巴,終於在黑夜隻閃著遠光燈,緩緩地開進了車站。所有的人蜂擁而上,幾乎要把我和沈彥風衝散。人流的衝擊力很強,沈彥風將我的手抓得很緊,我感覺有些拉扯的疼痛,也顧不上手上的痛了。沈彥風在車門口為我擋開人流,把我的身子往裏推進去,我跑上去搶到座位,順利地跟沈彥風坐在一起。

上車之前沈彥風就跟我說,出門乘坐長途大巴,最好是坐在後麵,這樣即使出現意外,傷亡率也是最小,所以我搶到的位子是最後幾排。乘客坐定以後,大巴開始行駛,進入高速公路,漆黑的馬路上,駛過很遠的距離,才能看見一輛貨車。

車上的人都在睡覺,沒有人在講話,安靜得就像是回到宿舍,夜深人靜隻能聽到呼吸聲。我穿著秋大衣還冷,沈彥風將自己帶的大衣,一起披在我們的身上,我們親密地挨著,互相依靠這邊臂膀,就那樣沉沉地睡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有點驚醒,好像踏錯時空的後怕,突然在夢裏就醒了。時間已經是後半夜,車上昏黃的燈光下,人們都在酣睡中,隻有司機孤獨地清醒著。窗外是鋪天蓋地的黑暗,沒有任何動的東西,也看不到有車在路上行駛。

沈彥鳳還在沉睡中,他將外套完全蓋在了我的身上,我碰到他的手有些冰冷,我輕輕地給他蓋上,轉身繼續看著窗外的夜景。

後來我又朦朦朧朧地睡了幾次,然後又醒了過來,反反複複地,我也記不清了。時間過得很漫長,就像在火車上熬夜,身體不由自主地被車子拉著向前,而我已經身心俱疲。

這次大巴坐了有四五個小時之久,終點是長沙火車站,下車以後天還沒有亮,這座城市好像被灰霾覆蓋,披著一個巨大的薄紗,隻投下些許的餘光,來好好審視足下的人們。

又像是個剛出生的嬰兒,還沒有完全睜開眼睛,正在努力地掙紮著,想要看到這個新奇的世界。長沙火車站還在沉睡,路燈也疲倦地眨著眼睛,泛黃的燈光被晨霧籠罩。等了一夜車的乘客,受不了夜間的寒冷,蜷縮在車站的角落,狼狽地裹著淩亂的大衣。

我們的腳步聲驚擾了,正在熟睡的人們,他們投來不悅的目光,又不屑翻過身子,繼續做著意猶未盡的好夢。經過舟車勞頓的疲乏,我們都沒有力氣講話,隻是麵無表情地向前走著。

沈彥鳳看了我一眼,我還在打嗬欠閉眼睛,沈彥鳳笑著問我:“小懶豬,還沒有睡醒呢?”

我揉著眼睛,說了一句:“嗯”。

“等會坐上了火車就好了,上車以後你就好好睡一覺,這次提前就訂了臥鋪,你可以放心去睡。對不起,親愛的,讓你受苦了。”沈彥鳳很愧疚地看著我說。

“沒事,我能行的”,我裝作精神滿滿地回應他。

我們再次坐上火車,這次是舒適的臥鋪,我和沈彥風不在一個車廂,沈彥風交代我將東西放好,就回到了自己的車廂。我倒下就睡著了,直到鬧鍾將我吵醒,沈彥風給我打來電話,我才知道火車就要到站。

我們抵達終點站,又回到了熟悉的城市,沈彥風將我送到校門口,我有點不舍地看著他走。他也一樣不舍得我離開,還想說點什麼,終於沒有開口,隻交待我回去好好休息,過幾天再來找我。

這幾天我們日夜朝夕相處,突然要離開他了,我就像小孩一樣依戀他。送走了沈彥風我想哭,心裏有著持久的傷感,又像是回到了一個人的孤獨。我心神不寧地走到宿舍,熟悉的一切就回來了,仿佛我不曾離開過。

無論是走得多遠,我還是會回來,隻因這裏有沈彥鳳,這是他的故鄉,也是我離不開的歸宿,想到這裏我就倒下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