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青石板橋上的凝視 滯留在車站的夜(2 / 3)

我為這一瞬間的自私想法,感到無比的愧疚,這是我最深愛的人,我怎麼能這麼冷血無情?沈彥鳳已經走到了我的麵前,他看見我就不驚慌了,緊緊地抓住我的手,很怕一不留神我就走丟了。

我貪婪地接受著他的熱情,以及他對我的好,心懷感恩地想流淚。他毫無保留地深愛我,我總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最後就成了無動於衷的冷漠。因為我深深的自卑感,我害怕自己會搞砸,我怕自己的高冷,會讓他覺得有距離感,我怕他會疏離我,越是害怕越是會搞砸,讓他誤會我是不領情。

沈彥鳳並不知道我內心的想法,他一心隻想著給我最好的一切。所以總是會放下高傲的自尊,把我寵得像個壞孩子。這個壞孩子總是被別人欺負,最後再在他這裏討回來。這個孩子太壞了,她不敢欺負別人,隻敢欺負對她最好的人。

每當她欺負這個對她最好的人,總要在心裏傷一回,因為她自卑又心痛。這個人隻是笑笑說沒關係,他說我願意被你欺負,隻要你開心。

我們跨過虹橋來到湖邊酒吧,燈紅酒綠的一排,各式青年男女沉醉其中。我看到橋邊有個銅像,走過去撫摸就動了起來,原來是個化妝的古董先生。很多人路過覺得好奇,都停下來搶著同他合影。我也興奮地跑過去合影,沈彥風幫我拍下了照片,我也幫他拍下了照片。

同樣的合影內容,他的照片裏沒有我,我的照片裏沒有他。他的照片裏,古董先生在左,我的照片裏,古董先生在右。我們一起同古董先生合影,古董先生是我們的見證,也是我們在一起的證據。

這是我們之間的默契,幾乎從未有過合影,因為我害怕別人看到,他似乎也沒有要求過。我們發布著內容相同的朋友圈,隻是他的動態裏不會有我,我的動態裏亦沒有他。我們就像空氣活在彼此的生命裏,看似抓不住的無關痛癢,實則構成對方生命的要害,每一天相互聆聽著呼吸,如此真實地呈現在眼前,這就是我們的愛情。

他幫我拍過的所有照片裏,永遠隻有我和風景,而他就像是個神秘人,每次出行都會伴隨著我,隻給我一個人留影,卻不會出現在照片裏。每次我發布動態以後,同學們都在猜測,這個神秘人到底是誰,而我從未告知任何人。所以沈彥風的存在,隻是我一個人的經曆,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故事,再沒有其他人知道。

如同一場煙火的表演,綻放天空絢爛奪目,人們看到會抬頭讚許幾句,而煙花易冷卻無人知。在夜深人靜以後,煙火消散而去越走越遠,最後消失於天際,徒留黑夜的寂寥。我獨自守著灰燼哭一場,紀念著我們的紀念,再默默擦去眼淚除去痕跡,原來有些人隻能活在心裏。

回來的時候穿過橋下,有文藝青年在街頭賣唱,吉他聲彈出的旋律清脆,清唱的嗓音悠揚動聽,我牽著沈彥風的手駐足傾聽,有點舍不得離開。雨開始下大了,沈彥風拉著我就跑,我們一路狼狽地往回跑。沈彥風想帶我去清吧的計劃,也被雨水打亂了。

我們回到家庭旅館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以後了。走在湖邊看到對岸的酒吧,隔得很遠還能聽到喧鬧。水麵波光粼粼照映著燈光,這邊已經是寂靜一片了。家庭旅館的客人都睡了,主人也已經睡去了,敲了好久的門才有人回應。

開門的人很熱情地笑著,給我們打招呼問候,解釋道沒聽出來是自家的門被敲,我和沈彥風相視一笑,不好意思地走進去。沈彥風拉著我就跑,腳步卻放得很輕,好像是做賊一樣,生怕驚擾了熟睡的人,我們回到二樓的房間,關上房門蹦到床上大笑。

經過一天的疲憊旅程,現在心可以安定地放下,我們躺在床上聊天,我枕在沈彥風的手臂上,能看到窗外的夜色,遠處有酒吧音樂的餘響。

沈彥風的聲音有些低沉,應該是累了。他說起吳晨曦:“他和妻子相愛十年,日子過得平淡幸福。唯獨隻有一件事,帶給他打擊很大,就是他的妻子不能懷孕,兩人現在還沒有孩子。他也老大不小了,別人的孩子都上小學了,他還沒有個孩子。家裏的老人,正在逼著他離婚,這次出來也是帶他散心,所以你經常看到,他的臉上有些悲傷,總不能放開自己”。

沈彥風的語氣很平淡,就像是看穿世事的滄桑,他繼續說起李誌平:“他也是個不幸的人,他和現在的妻子,其實是個組合家庭,兩人之前都離過婚。因為親生母親的離開,孩子現在十多歲了,還是自閉症總不說話。他們難得一家人出來玩,希望大家以後的生活更好”。

我有點鼻子酸酸地聽著,沒想到世上還有這麼多不幸的人,我又想起沈彥鳳有過的苦痛經曆,再次為他感到心疼。而這都是我沒有想過的嚴肅問題,也是我還沒有經曆過的人生,我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是怎樣,我突然覺得生活很殘酷,並不是那麼一帆風順。

我有點開玩笑地對沈彥風說:“聽說看一個人的人品怎麼樣,要看他身邊的朋友是什麼樣。你的朋友都是離過婚,或正在離婚的,你不會也結過婚吧?

在那一瞬間,沈彥風的臉上有著複雜的感情,讓我覺得很陌生,眼裏似乎有點閃躲,很快又恢複了淡定,他一把將我抱住,越抱越緊,我幾乎快要窒息了。他很親近地貼著我的臉,他的鼻息讓我有點發癢,他很篤定地說:“怎麼會呢?別人是別人,我是我。”

他的語氣很平緩,深情地對我說著:“我是不會讓你受傷的,我寧願自己受傷,也舍不得給你帶來半點傷害。時間不早了,快點睡吧。”

沈彥風親吻了我的額頭,就背過身去沒有再講話。這是他的習慣,每晚臨睡前都要給我一個吻,早上出門上班,也絕對不會忘記,留下一個吻的餘香。他的吻很特別,輕輕地吻下去,再深情地親撫,久久不願離去,仿佛是唯恐失去,帶著眷戀的別離,要用盡全力,最後一次親吻,留下意味深長的餘味。

我也很累了,腦袋一沉,沒有再多想,很快就進入了睡眠狀態。住在湖邊的家庭旅館,窗外就是古鎮小橋,湖邊的水聲蕩漾,就連夢裏我都在笑。

第二天我們又起來逛了一遍,走過的沒走的都走一遍。沈彥風給我租了湘西少數民族服裝,穿上去很美豔像個地道的湘西女子。攝影師給我拍了一組湖邊的寫真,照片馬上就洗了出來,很大的紙張都是我的樣子。

我又買了一個民族風的披肩,入鄉隨俗地化身成了湘西女子,漫步在小橋之上,有種空靈的飄渺。

我想起沈從文《邊城》裏的翠翠,那個善良羞澀的女孩子,每天守著渡船等待愛人的歸來,絕望的雙眼裏噙滿眼淚,始終帶著希望堅強地活著。此刻我的沈彥風還在身邊,所以我是幸福的,我無法想象沒有他的日子,我會怎樣地絕望和墮落。

第二天下午,我們要離開的時候到了,一群人最後在餐館裏吃飯,算是告別這次古城之旅。他們都在席間談話,我在獨自玩著手機。李誌平拿著給孩子買的玩具,開玩笑地對沈彥風說:“你可以給你的孩子也買一個,還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