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簡直是氣憤,怎麼會演變成如此格局?那三個沒良心的女人都紛紛嫁人的嫁人,同居的同居,唯獨她一個人還守著這間破屋。守著一個異地的看不清摸不著的男人。她帶著些賭氣地和這個男人一直交往著,似乎是為了證明梁惠敏的錯誤,但現在梁惠敏已經嫁人了,她做什麼她都看不見了,還做給她看嗎?兩個人認識已經有半年了,卻隻在中途見過一次,還是梁惠敏去出差的時候路過南京兩個人見了一麵。醫生遲遲不來看她這本身就是個極其強大的證據,證明梁惠敏是對的,足以讓她感到這感情的虛弱了,可是劉子夕還是不願放棄。所有的人都告訴她異地戀是不靠譜的,可是她想,所有的人都以為是那樣的,可是這世上一些真正的東西卻隻能在那些萬一的後麵吧。她要堅持下去,萬一她就得了正果呢?
兩個人依然是短信電話地聯係著,但一說到見麵彼此都說太忙,等有了時間再說。似乎兩個人都靜靜地觀察對方的動靜。他們也不會說到什麼時候結婚,不說任何具體和確切的承諾,她作為一個女人怎麼能先說這些話?太辱沒自己了,好像自己坐實了嫁不出去一樣,他不提她就永遠不提。雖然她真的很需要很需要他一句踏踏實實的話,哪怕就一句,那就是,你嫁給我吧。也許他隻要說出這句話,她真的會奮不顧身地跑去找他。可是他不說,一直不說。於是兩個人就這樣在虛空中打著太極。
劉子夕經常覺得等他的電話短信等得心力交瘁,簡直覺得自己是被他用繩子操縱著的一個木偶,他在電話那半邊扯扯繩子,她在這邊就要翻幾個跟頭。他高興了她也跟著莫名地高興,他說兩句甜言蜜語,她就可以幸福一天。因為她願意給自己留下一點希望的火種。這種殘忍悲傷的感覺幾乎讓她落淚。為了減輕這種絕望感,她又時刻無比冷靜和清晰地告訴自己,決不能把自己在一棵樹上吊死,看吧,他對你又有多少誠意?都不來看你。這個男人隻可以作為一種可能,因為他就是把你當做一種可能,而不是全部,自己絕不能把他當做全部了,不然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她可以讓自己相信那個意外的存在,卻沒有力氣全力以赴地等這個意外的發生了。她必須承認,不過一年她的心就老了。相親,當務之急,還是要一邊相親。就是再惡心也要去。她都三十歲了,三十歲足以讓一個單身女人身心俱損,更何況她是個住在破合租房裏的窮單身女人。等著一份不靠譜的異地戀,此外基本一無所有。
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壓力下,劉子夕又強迫著自己相了幾次親。
一個男人,大學老師,喝茶的時候翹著蘭花指嚴肅地對她說,我這個人一半在藝術世界裏,一半在現實中,我分得很清楚的......你能不翹蘭花指了再談世俗與藝術嗎?
一個男人,博士,我請你吃飯好嗎,我知道一個地方,一晚粥隻要兩塊錢,又便宜又實惠......你覺得一個男人太小氣了也是優點?
一個男人,公務員,你是正式工作嗎?你一年能收入多少錢?你平時需要加班嗎,有時間做家務嗎......你是找老婆還是找保姆?
一個男人,軍人,你有本地戶口嗎,我轉業的時候是要跟著配偶的戶口走的,你要是本地人咱們以後的生活會更好些......你是不是還想問我有沒有房子,你直接住進來就算了?
一個男人,畫家,你太自我了,你考慮我的感受嗎?你根本不注重你的細節,你讓我很受傷......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一個男人,商人,我是有房的,你家能陪嫁一輛車嗎......你當是在買菜砍價呢?
一個男人......
......
劉子夕覺得自己簡直要瘋了,卻在嚴峻的現實麵前更加精神抖擻,就像在寒冷中人不會懨懨欲睡一樣。她一開始的時候還要向人介紹自己,我是中文係現當代文學專業的研究生畢業,後來幹脆把這步省略掉了。因為沒有男人關注她是什麼專業畢業的,是現當代文學還是外國文學,他們更願意拐彎抹角地打聽,她一個月工資多少。劉子夕已經近於悲壯了,簡直有了些壯士斷腕的決心,你們這些俗物,我非要找到一個給你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