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2
梁子已經結下,在那個天氣不算很好的清冷早晨,夏晨州憤恨的看著寧慕錦走進了和自己相同的班級,惱羞成怒的發現他成了自己的同桌,忍無可忍的看著自己和對方相差著十萬八千裏的成績單。
當然這一切寧慕錦毫不知情,他對待夏晨州的態度依舊誠懇,溫文儒雅,仿佛那個早晨舞台上的輕蔑笑容根本沒有發生過。
隻是夏晨州可不這麼想。
但畢竟寧慕錦為人很好,在與大家交往的時候也沒有任何對於夏晨州的不滿,作為同桌還會時刻指導一下夏晨州的學習,讓她在測驗中勉勉強強順利過關。
高中的學習生活是無可避免的枯燥乏味,但其中並不包括夏晨州。
她是特長生,以後走的也會是這條路,並不像其他的學生那般為了那一個明晃晃的大學目標而那般努力奮鬥,外加偶爾寧慕錦親力指點的學習技巧,低空飛過是經常,成績卻從來沒有落水過。
夏晨州知道自己很小肚雞腸,為了那麼點芝麻大的事情嫉妒著寧慕錦,嫉妒著他的成績,嫉妒著他的受歡迎,嫉妒著他的家庭環境,不過當寧慕錦拿著習題本耐心的為她講解著直到那些紅叉叉全變成了紅勾勾以後,她偶爾也會喜歡上看著他握著筆偶爾會將額邊的劉海撥開到耳際後麵,完全襯托出鋪撒在陽光中的棱角分明的側臉。
明晃晃的四季飛快的劃過,轉眼間她與寧慕錦同桌,已經快三年。
夏晨州在悶熱的琴房裏揮汗如雨,指尖不斷的敲擊著那黑白色如同破碎流蘇一般的質感,在顯得略顯狹窄的房間內顯得更為空穀絕響般,卻如同餘音繞梁一般,不絕於耳。
《威尼斯船歌》一曲完畢,夏晨州微微呼出了一口氣,將眉心與額頭上的汗水擦去,不經意間卻撇到了琴房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
“啪啪啪……”
寧慕錦頂著他那依舊百年不變的溫和笑容,讚許的說道,“很好聽呢,你真的很優秀。”
夏晨州奴了奴嘴,盡量不讓對方看出自己那翻著白眼的臉,剛想問起他怎麼沒有在教室裏複習功課,畢竟大家的時間都很緊張,那明晃晃的高考倒計時的牌子如同撞鍾般提醒著每一位應屆生,仿佛決定著命運的導航版。
仔細想想還是作罷,那個萬年第一名。
“你的琴聲真的很好聽啊,我有的時候都想著自己能彈這麼好的曲子就好了。”
發呆的時刻寧慕錦居然無聲般也坐在了琴凳上,讓夏晨州有些小小的驚詫,她不動聲色的將
屁股往左邊移了移,好讓自己和男生有些不著邊際的距離。
夏晨州不知為何臉紅了紅,雖然和寧慕錦一直同桌三年,但兩人這麼近的距離還是第一次,從這個方向看去,她甚至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對方下巴略微有些泛青的胡茬,明顯呈現出一幅少年的成熟麵龐,午後炙熱的光線從琴房的窗戶中透過窗簾的縫隙裏細碎穿過,很快在寧慕錦英氣逼人的線條中形成一片片好看的影影重重。
寧慕錦仿佛很遲鈍般的還是很有興趣的望著那一排排琴譜,有些懊惱般的說道,“可惜我真的連五線譜都看不懂,不然真的還想好好學學。”
“哎?你,你看不懂這個?”夏晨州抖著手指了指那幾個像小蝌蚪一樣的符號,“簡譜呢,簡譜總沒問題了吧。”
她得到的答案,隻是男生依舊迷茫而遺憾的搖著頭。
“別說簡譜了,我平日裏連唱歌的時候都會五音不全。”
什麼叫做欣喜若狂?什麼叫做喜出望外?什麼叫做興高采烈?多少個詞加在一起看來都不足以形容夏晨州現在的心情,你不是什麼學習萬能麼?你不是什麼都會麼?你不是……
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音癡。
於是那個下午,雖然蟬鳴不斷,雖然酷暑難耐,夏晨州卻一改往日的火爆脾氣,在寧慕錦的誠懇請求下,耐心的從最原始的部分開始一個音一個調的教他。
“你看,鋼琴裏是有七個基本音調,C,D,E,F,G,A,B,分別對應的是多,來,米,發,嗦,拉,西。”夏晨州耐心而緩慢的,在內心三年來都無法填補的空虛不滿感,終於在這個下午得到了優越而充分的滿足。
但寧慕錦到底是冰雪聰明的少年,雖然什麼都是從零開始,可學起東西的效率之高同樣令人咂舌不已,對於這樣很靈通的所謂的學生,作為老師其實夏晨州很是喜歡,因為隻需提點一番,寧慕錦就會很聰慧的明白她的意思。
“垂直,要有立體感,聲音要圓滑清亮,突顯出那種大珠小珠落玉盤般的透徹感是最好的。”夏晨州邊打著拍子邊說道。
“基本功好像確實很難練,”寧慕錦抓了抓手,他好像無論怎麼聯係,都達不到夏晨州所能彈出的那種無與倫比的美妙質感。
夏晨州忍不經的給了他一個毛栗,看到男生不好意思的抓抓頭發,才心滿意足的說道,語氣裏絲毫沒有掩蓋住自己的些微驕傲,“當然,你不想想我連了多少年拉,現在我又不可能一步步教你,隻要你能彈些簡單的曲子就好。”
“晨州,你怎麼會想起要練琴的?”
寧慕錦拋出這一句問話的時候,她並沒有準備,隻是呆呆的看著男生微微傾斜側趴在放琴譜的架子上,哼著那琴譜上的小曲。
“幹嘛問這個?”
“好奇而已。”
寧慕錦不著邊際的聳聳肩,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卻豎起耳朵仔細不漏下一個字。
“原本,是因為我母親很喜歡。”
“誒?”
“我母親身體並不好,但她本來就是自尊心又很重的女子,所以算是想從我身上獲得點救贖之類的吧。”夏晨州不在意的說道,並不知道這樣的舉動對於自己來說無異於對外人慢慢敞開著心扉,卻還是盡量淡化著自己曾經難以啟齒的傷痛,“但她每次聽到我彈琴的時候,都會有一種很開心的神色,我很喜歡。”
如果艱澀的背後是需要那些苦心營照的悲慘來述說給人聽的話,那不過是唯獨留給自己的更為幼稚而懦弱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