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1 / 3)

人無百年壽,常懷千歲憂。

人類的偉大不隻是在於它是生命的高級形式,更在於他有超越生命的生命,他有著自己的意義世界。人類總是對世界、對曆史、對未來懷著一種悲天憫人的關懷,為的是我們在這個星球上能有更好的生活質量,更好的生命狀態,更輝煌的生命呈現。

站在宇宙巨大時空背景下鳥瞰,我們的生命都隻是非常短暫的一段流程,而青春更是屈指可數的美麗光陰,如山間的野百合隻能擁有稍縱即逝的春天。

如果我們不學習,不把生命融入文化浸染與文化創造之中,如果我們拋棄人類借以規範自身、發展自身、超越自身的價值係統與意義世界,我們與老水牛、牽牛花、麻雀、蜻蜓究竟有什麼區別?如果我們不自由,不自在,不能全麵發展,我們的生命還是不是幸福的、美麗的?

生命的美麗在於它的自由,在於它不斷地走向完美,在於它永不停歇地超越夢想。這個世界飄著太多規勸的格言太多警世的名句,每一種現象背後都有無數種合理的解釋。從生命的角度說,沒有人能夠替代你的生命,沒有人能夠幫你走完人生。你,唯有你才有權選擇生命的航向。在一生的發展背景下思考自己的當下,某一次人際間的衝突,某一場考試的失誤,某一種情緒的滋長,無一例外地隻是暫時的,都將如雲煙散盡。如果你把什麼都背在背上、扛在肩上,除了感到生命的苦與累之外,你還能體驗到什麼?

生命是你的,你不去賦予它意義,誰去賦予它意義?你不去充盈它,誰去充盈它?

你不相信自己,還相信誰?

成長這個很有動感的詞,總傳達出在春風裏綻放、在夏雨中拔節的力量。可是,這僅僅是一種感覺。當成長成為我們凝思的對象時,我們又覺得它是如此抽象,如此飄渺,如此不可捉摸。

成長是什麼呢?院子裏的那棵橘子樹,當初是那麼單薄,那麼矮小,驕傲的公雞與高大的黃狗老在它身邊遊戲、追跑。可現在呢?它已是濃陰遍地、綠葉滿枝、青果累累,公雞與黃狗不見了,隻留下老母雞帶著十多隻小黃雞在斑駁的光影裏覓食。是的,橘樹在年年月月地成長,這是一個累積、漸進的生命過程,它一分一秒地真實展開,真實發生,卻看不到這個展開與發生的過程。

也許,在某個清晨,正蹲在小橘樹邊漱口刷牙,不經意間,突然發現橘樹的枝丫間發出了一條新枝,暴出了一顆新芽,長出了一片新綠。它是什麼時候長出來的呢?是昨天夜裏嗎?是九點還是十點抑或今天淩晨?不得而知。橘子樹長出新枝綠葉的力量來自哪裏呢?是風嗎?是雨嗎?同樣不得而知。

我們看到的永遠都是結果,而帶來結果的過程總是無法用邏輯去追問。

橘子樹的成長裏似乎充滿了無數生命的玄機。我們解釋不了橘子樹的生命過程,隻能對催生生命的陽光、空氣與土壤懷抱一種敬畏與感動。

人的成長與橘子樹的成長在本質上都是生命在大自然裏的奇妙變化,但是,作為生命體,人與橘子樹又不可同日而語。人乃萬物之靈,他的生命不隻是春夏秋冬的季節演變,人永遠需要一種意義來支撐他的精神。人與人構成人群,人群聚合在一起,構成了社會。人在自然山川裏成長,更在重重複重重的社會關係裏成長。人的肉身寄於自然之中,而人的精神寄於文化與社會之中。

人的成長過程是怎樣的呢?就像橘子樹的成長一樣,我們很難找到追問的方法與路徑。我們會在某個瞬間忽而發現,曾經是那麼堅強而高大的父親鬢角有了白發,臉上有了深刻的皺紋,鄰家那個滿地瘋跑的小姑娘,幾年不見,竟變得亭亭玉立,明眸善睞。

人的成長就是這樣不知不覺。等到我們發現了顯著變化的時候,歲月已悄悄流去了一大截,人生已匆匆趕了好幾程。不是嗎?我們來不及回味童年,就到了青年;來不及回味青年,卻又人到中年;來不及回味中年,轉眼又垂垂老矣。

時間永遠流逝,街市依舊太平。

在我們眼裏,生活展示著它的平淡與平庸,展示出種種合理與不合理的存在。就這樣,沒有收到任何通知,我們就進入了人生的青春期。仿佛是一夜之間,我們長成了一支拔節的甘蔗,臉上有了憂鬱,開始知道了傷心、牽掛與失眠。這時候的我們,不再像小孩子那樣,隨便什麼都要問個“為什麼”。我們以為自己懂得了不少,自己所麵臨的問題別人根本無法破解。因此,我們保持距離與沉默,不想追問,甚至覺得問了也是白問。就這樣,青春期的頭腦裏開始生長著一種叫做“成熟”與“世故”的植物,這是一種隻有雜草的蓬亂而無鮮花芳香的植物。

又過去了許多年,你見過了許多人,經過了許多事。你的青春期或許隻留下一個尾巴了,如果你有幸沒有讓自己沉湎於瑣細的繁忙之中,那麼,隨著閱曆的增加與閱讀的豐盈,也許我們會情不自禁地開始對目下的生活、對現實的世界發出各種追問。此時的追問比孩提時候的追問產生了質的飛躍。對於現存的一切,我們要追問它的合理性;對於紛紜的現象,我們要尋求某種真相與本質。

追問,是浸染青春歲月最生動的色彩。

追問的對象不擇巨微,而追問的路徑發散得如同太陽的光芒。你一定很熟悉“假如”這個詞吧,“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從古至今,正是無數天才級的“假如”點亮了科學家的智慧靈光,開創了科學發展史上一個又一個新的時代。到了文學藝術領域,“假如”成了詩人們放飛想象與憧憬的無限空間,成為他們表達生命感覺的一種角度。海倫·凱勒以一篇《假如給我三天光明》喚起了人們對光明與美的珍惜。現在我們開始追問:將“假如”這個詞引入生命成長是一種怎樣的情形呢?我們的成長裏究竟有沒有“假如”?站在現實的平台上回望自己走過的路,我們可以對自己的青春歲月作出不同的假設嗎?假如當初不選擇這所學校,假如當初沒有碰到這樣的老師,假如當初不讀這樣的專業,現在或許會是另一種光景吧?我們可以這樣去想,但也僅僅隻是想想而已,它絲毫不能改變過去。

人的生命都是一個不可逆轉的過程,生命裏原本沒有“假如”,因為生命屬於我們隻有一次,青春也隻有一次。

不要以為這隻是一句常識,如果沒有成長的追問,我們的思維就會被庸常所遮蔽,永遠到達不了下一個驛站。童年不可重複。那些在“空巢”裏的留守孩子,我們忍心看著他們像山花一般靜靜地開放,寂寞地開放嗎?

寂寞何止一座城——關注農村留守兒童

在網上無意間點開一段關於中國留守兒童生活的視頻。盡管隻是剪輯後的幾個片斷,我的眼睛卻一再潮潤。

似乎有一種掀不開的東西壓著我的心。

早就知道農村“留守兒童”的普遍存在,但真正意識到“留守”對於農村孩子意味著什麼,這還是第一次。

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所有留守兒童的故事與命運都是相似的——爸爸媽媽雙雙外出打工賺錢,年幼的孩子不得不留在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身邊。

打工賺錢為生計,乃人之常情。然而,迫於種種生存重壓,很多年輕的父母一外出就是幾年甚至十多年都無法回家。也許,當初走的時候,孩子才蹣跚學步;等他們回來,孩子早就背著書包進了小學。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離別與聚首,無數次在村口的公路上、在爬滿牽牛花的籬笆前上演著。

在留守孩子的眼裏,父母是什麼呢?是多年前某個清晨去拚命追趕的淚光中的背影,是無數次歸鳥投林時的夢想與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