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3 / 3)

錄曰:巡之舍生取義而豈徒哉。夫識見定,而後中有主。中有主,而後事可濟,功可成。人倫盡時,天理自見。是故聞大唐之光復,未聞賊運之克昌;聞張許之若生,未聞令狐之不死。孰謂倉卒造次之際,而非從容中道之時乎!

尹子奇久圍睢陽,城中食盡,議棄城束走。張巡、許遠謀,以為睢陽江淮之保障,若棄之去,賊必乘勝長驅,是無江淮也。不如堅守以待之。始與士卒同食茶紙;既盡,遂食馬;馬盡,羅雀掘鼠;雀鼠既盡,巡出愛妾殺以食士,遠亦殺其奴。然後括城中婦人食之,既盡繼以男子老弱。人知必死,莫有叛者,所餘纔四百人。癸醜賊登城,將士病不能戰。巡西向拜曰:臣力竭矣。不能全城,生既無以報陛下,死當為厲鬼以殺賊。

錄曰:愚觀厲鬼之言,果可信乎。夫彭生伯有一人之辜也,睢陽完節萬世之事也。其力可屈,其誌不可屈;其身可隕,其氣不可隕。忠魂義魄雖不可以視聽,而褚兄之反刃朝,義之操戈若鬼神使之者,安知其非厲耶。唐能復其故物耳,固不能加戮於安史之軀也,然則厲鬼之言果不可信耶。

德宗建申二年,汾陽忠武王郭子儀薨,子儀為上將擁兵。程元振、魚朝恩讒謗百端,詔書一紙徵之,無不即日就道,由是讒謗不行。嘗遣使至田承嗣所,承嗣四望拜之曰:此膝不屈於人若幹年矣。李靈曜據汴州,公私物過汴者皆留之,惟子儀物不敢近,遣兵衛送出境。校中書令考凡二十四月入俸錢二萬縉,私產不在焉。府庫珍貨山積,家人三千人。八子七婿皆為顯官,諸孫數十人,每問安不能盡辯,頷之而已。僕固懷恩,李懷光渾城輩皆出麾下,雖貴為王公,常頤指役使,趁走於前。天下以其身為安危者始三十年,功蓋天下而主不疑,位極人臣而眾不疾,窮奢極欲而人不非之,年八十五而終。其將佐至大官為名臣者甚眾。

錄曰:夫汾陽之出處,將以係天下之安危也。胡為乎不以娟嫉,則以讒問。朝恩牽之於前,元振引之於後,而子儀曾無芥蒂,何耶。《易》 曰: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小往大來,吉亨。夫以肅代之世,君子所不利也。尚賴一人之命兼萬方之威,得以成其濟否之誌,小往大來也。出則有命,無答不出,則包畜承順。是以欲閑則閑,俾散則散,安往而不自得哉。是故安史之亂,則一出也,吐蕃之寇,則再出也;懷恩之難,則又再出;回紇之危,則又再出。向使忽於苞桑之戒,牽於邪濫之羞,知安而不知危,知利而不知害,則身殆而國隨以亡,豈大人之吉亨乎。興元元年改元,赦令既具,帝以藥付陸贊,使商討。贊知帝執德不固,乃上疏以為:動人以言,所感已淺,言又不切,人誰肯懷。今玆德音,悔過不得不深,引咎不得不盡,使天下聞之,廓然一變,若披重昏而睹朗曜。迺下製曰:朕長於深宮之中,暗於經國之務。積習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穡之艱難,不恤征戍之勞苦。澤靡下究,情未土通,事既壅隔,人懷疑阻,猶昧省己,遂用興戎,徵師四方,轉餉千裏,賦車籍馬,遠近騷然,行資居送,眾庶勞止,天譴於上而朕不寤,人怒於下而朕不知,馴致亂階,變興都邑,萬品失叔,廟震驚,上累於祖宗,下負於需庶,心靦貌,罪實在予。永言愧悼,若墜泉穀。自今中外書奏,不得更言聖神文武之號。赦下,人心大悅。明年李抱真入朝為上言:山束宣布赦書,士卒皆感泣。臣見人情如此,知賊不足平也。

錄曰:《 泱》 之六四曰:泱有丘,匪夷所思。九五曰:泱汙其大號。誠以履非常之危者,不可以常道安;解非嘗之紛者,不可以常語喻。誠不至,則物不感;損不極,則益不臻,信乎。德之流行,速於置郵而傳命也。德宗徒知天生李晨以為社稷,而不知人心感動,賊不足平。危難則思進忠言,禍平則追仇讜論。此所以雖能奔其桃而得所願,終不能泱其群而就光大也。惜哉。

陸贊極論裴延齡奸詐,數其罪惡,其略曰:延齡以聚斂為長策,以詭忘為嘉謀,以捨克斂怨為匪躬,以靖潛服讒為盡節,可謂堯代之共工,魯邦之少卯。書奏,上不悅。贊每以上知待之,事有不可,嘗力爭之。所親或規其大銳,答曰:吾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他無所恤。

錄曰:夫人豈忍負天子哉。上驕則下諸,君忌則臣佞。斯天子之自負也,亦豈願負所學哉。以剖剋為上策,以聚斂為得計,斯所學之自恨

也。若夫君子則不然。君子之所學,所以學,為聖與賢也。是故堯舜禹湯文武之為君,其所責難也;皋陶伊傳周召之為臣,其所期待也。君苛刻而己以忠愛,君猜忌而己以欽誠,豈故為是柄鑿耶。在我者誠如是也。孟子不雲乎,吾君不能,謂之賊。然則負所學者,真穿審之不若矣,而為天子者,亦豈可誨人以負之耶。

李晨家百口及神策軍士家屬皆在長安。軍中有言及家者,晨泣曰:天子何在,敢言家乎。及朱沘使親近以家書遺晨,曰:公家無恙。晨怒曰:爾敢為賊問。立斬之。

錄曰:為天下者不顧家,雖顧之何益哉。《易》曰:坎,有孚,維心亨,行有尚。時朱沘盜京師,懷光反鹹陽,險而又儉,苟不堅一其心,則方寸亂矣,安能往有功乎。非惟不能顧家併與,其國亡之矣。厥後賜第供帳,迎導列懸,何啻疇昔之家乎哉。蚓有若憲若態者在賊,雖欲不

善遇之,曷得而傾之哉。

憲宗元和三年,裴地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初德宗不任宰相,細務皆自央之。上在藩邸,心知其非,及即位選擢宰相,推心委之。怕亦竭誠輔佐。嘗問地為理之要何先。對曰:先正其心。穆宗即位,嘗見愛州觀察判官柳公權書跡,愛之,以為右拾遺。上問公權卿:書何能如是之善。對曰: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上默然為之改容,蓋知其以筆諫也。

錄曰:唐自太宗以來諫者多矣,未有深探其本,若裴珀之先正其心,公權之心正筆正者。然而憲宗卒不能正其終,穆宗亦不能正其始,何也。曰:心者,理而已矣。器雖具於人,而理實出於天,非學無以明之也。是以大學之道始於格物致知,及於意誠心正。其序不可亂,其功不可闕。裴柳能開其端而不能竟其說,憲穆徒聞其論而莫能覺其非。無惑乎。仙而不人,荒而不蠱。心何為哉。長太息而已。

自元和末,宦官益橫,建置天子在其掌握,威權出人主之右,人莫敢言。文宗太和二年,昌平劉責對策極言其禍,其略曰:陛下其先憂者宮闈將變,社稷將危,天下將傾,海內將亂。又曰:陛下將社篡弒之漸,則君正位而近正人,遠刀鋸之賤,親骨粳之直,輔相得以專其任,庶職得以守其官。奈何以褻狎五六人總天下大政,禍稔簫牆,姦生帷喔。臣恐曹節侯覽復生於今曰。又曰:忠賢無腹心之寄,閤寺恃廢立之權,陷先君不能正其終,致陛下莫得正其始。又曰:陛下何不塞陰邪之路,屏褻狎之臣,製侵陵迫臉之心,復門戶掃除之役,戒其所宜戒,憂其所宜憂。考官馮宿等皆嘆服而畏宦官不敢取。

錄曰:以文宗之世而有黃之直言,譬如曰食而鼓而馳而走,雖與天懸絕,亦見其不能已而已焉。以誌唐祚之告終也。

#1『之士』原作『我土』,據通行本改。

#2『殊』原缺,據通行本補。

#3據《三國誌囗諸葛亮傳》『侍中』後,尚有『侍郎』兩字。

#4據《三國誌囗諸葛亮傳》『先帝』二字前,尚有『是以』二字

#5據《三國誌囗諸葛亮傳》該句之前尚有『試用於昔日,』一句。

#6據《三國誌囗諸葛亮傳》該句首尚有『是以」兩字。

#7『人』原缺,據通行本改。

#8據《三國誌囗諸葛亮傳》後麵還有一段:『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歎息痛痕於恆、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貞良死節之臣,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降,可計日而待也。』

#9『臣』原作『望』,據通行本改。

#10據《三國誌囗諸葛亮傳》後麵還有:『庶竭駑鈍,攘除姦凶,與復漢室,還都於舊都,』一段。

#11據《三國誌囗諸葛亮傳》後麵還有:『以告先帝之靈。〔若無興德之言,則〕責攸之、樟、允等之慢,以彰其咎。』

#12據《三國誌囗諸葛亮傳》後麵還有一句:『臣不勝受恩感激。』

#13本《後出師表》是為摘錄本,與通行本相比,有省略。

#14『耳』原作『可』,據通行本改。

#15『四』原作『日』,據通行本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