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3 / 3)

錄曰:化宗之世所以事祕可稱者,以德意存乎其問也。故一聞人之議,始而驚,中而悟,終乃立罷而後已焉。視彼說而不繹,從不改者,相去何天淵乎。此其德足以感動人心,而報之者無所不用其極也。

王拱辰言於上曰:富弼亦何功之有,但能添金帛之數,厚夷狄,而弊中國爾。仁宗曰:不然。朕所愛者,土宇人民,財非所惜也。拱辰曰:財非出於民邪。仁宗曰:國家經費,取之非一曰之積,歲出以賜夷狄,亦未至困民。若兵興調發,歲出不貲,非若今之緩取也。拱辰曰:犬戎無厭,好窺中國之隙。且陛下隻有一女,萬一欲求和親,則如何。仁宗憫然色動曰:苟利社稷,朕亦何愛一女邪。拱辰言塞遽曰:臣不知陛下屈己愛民如此,堯舜之主也。灑泣再拜而去。

錄曰:愚觀王拱辰之言,即欽若孤注之說也。非惟漫潤之不行,且雖屈己而無憾。帝至是真如天之無不覆也,地之無不載也。以為堯舜之主,誠哉是言矣。

文彥博、富弼同平章事,帝嘗問置相於王素,素曰:惟宦官宮妾不知姓名者,可克其選。帝曰:如是則富弼爾。至是與彥博同召至郊,詔百官迎之。範鎮曰:隆之以虛禮,不若推之以至誠。陛下用兩人為相,舉朝皆謂得人。然近製,兩製不得詣宰相居弟,百官不得聞見,是不推之以誠也。願罷郊迎,而除謁禁,則於禦臣之術為兩得矣。及宣製,士大夫相慶於朝。帝遣小黃門峴知之,語翰林學士歐陽脩曰:古之命相,或得諸夢卜。今朕用相,人情如此,豈不賢於夢卜哉。

錄曰:本朝置相,豈盡殉於宦官官妾哉。然而仁宗之世,紛紛皆君子,而李迪、王曾、範仲淹、文彥博、富弼、韓琦尤所著聞。推原其故,正以公天下之情,而非出於一己之私也。豈惟賢於夢卜,實可傳於後世。故錄漢文之仁者存其言,錄宋帝之仁者存其相。嗚呼,相道得而萬國理矣。

初河北京束大水,民流就食青州。富弼勸所部民出粟,益以官凜,得公私廬舍十餘萬,嘔散處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資待缺寄居者,皆賦以祿使,即民所聚,選老弱病瘠者凜之,仍書其勞約,他曰為奏請受賞。每五曰趣遣人持酒肉飯馥慰藉,出於至誠,人人為盡力。山林川澤之利可資以生者,聽民擅取。及麥大熟,民各以遠近受糧而歸。凡活五千餘萬人,募為兵者萬計。前此救災者,皆聚民城郭中,為粥食之蒸,為疾疫及相蹈藉。或待哺,數曰不得粥而仆,名為救之,而實殺之。自弼立法簡便,周盡天下,傳以為式。帝聞遣使褒勞,加禮部侍郎。

又益利路飢,韓琦為體量安撫使,鐲臧稅以募人入粟,招募壯者刺以為廂禁軍,一人充軍,數口之家得以全活,檄劍門關,民流移而欲束者勿禁。簡州艱食為甚,明道中以災傷嘗勸誘納粟,後耀錢十六萬餘歸於常平。琦曰:是錢乃賑濟之餘,非官縉也。發庫盡以給四等以下戶,逐貪殘不職吏能冗役七百六十人為誼粥,活飢人一百九十餘萬。復知楊州,徒定州,兼安撫使,賑活飢民數百萬。璽書褒激,鄰道視以為準。

錄曰:以帝之憂民,而弼與琦盡心荒政,譬則萬華之國而值製錦者,體裁之工也,良玉之肆而遇善冶者,追琢之美也。天非不欲常煦也,流行之度,難保其無寒,恃吾有以禦之,則但溫矣。民非不欲常飽也,適逢之數,未叉其無飢,賴吾有以處之,則無息矣。雖然弼所活五千餘萬人,而琦所活亦數百萬,苟非真心實意,視民之溺猶己溺之,視民之飢猶己飢之,至誠感動於上下公私之問焉,能人人盡如己哉。嗚呼。法可

傳,而心不可傳,能盡心於無我,則能盡心於二公之政矣。

嘉祐八年春三月辛未,帝崩,遺製下曰,雖深山窮穀,莫不奔走悲號而不能止。

錄曰:《中庸》中曰:故大德,叉德其位,鈴德其祿,叉得其名,叉德其壽。帝真難得者矣。蓋位人可得也,叉若幼沖踐祚,易盛當乾,以至於四十二年之久,此不可叉也。祿人可得也,叉若浮泱爾遊,優爾遊休,以至於歌舞太平之盛,此不可鈴也。名人可得也,鈴若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以至於康定慶曆之際,此不可叉也。壽人可得也,叉若深山窮穀,如喪考妣,以至於奔走悲號之極,此不可叉也。斯帝之所以為仁宗也。

史臣贊曰:仁宗恭儉仁恕,出於天性。一遇水旱,或密檮禁廷,或胱立殿下。有司請以玉清舊地為禦苑,帝曰:吾奉先帝苑囿,猶以為廣,何以是為。燕私常服漸濯,惟帟裊裯,多用繪拖,宮中夜飢,思膳燒羊,戒勿宣索,恐膳夫自此戕賊物命,以備不時之須。大辟疑者,皆令上識,歲嘗活千餘人。吏部選人,一坐失,入死罪,皆終身不遷。每諭輔曰:朕未嘗譽人以死,昆敢濫用辟乎。至於夏人犯邊,禦之出境,契丹渝盟,增以歲幣。在位四十二年之問,吏治若蝓惰而任事蔑殘刻之人,刑法似縱馳而庾獄多平允之士,國未嘗無璧倖而不足以以累治世之體,朝未嘗無小人而不足以勝善類之氣。君臣上下,惻怛之心,忠厚之政,有以培壅宋三百餘年之基。子孫一矯其所為,馴致於亂。傳曰:為人君,止於仁帝,誠無愧焉。新安胡氏曰:當仁宗時,或有獻蛤蜊二十八枚,枚千錢。帝曰:一下筋費千錢,吾不堪也。北使言高麗職貢,煉欲加兵,帝曰:此隻王子罪,今加兵且屠戮百姓。卒復兵。京師疫,出通天犀療治,或請留供服禦,曰:朕豈貴異物而賤百姓哉。蘇轍對策,言過直,或請黜之,曰:求直言而以直棄之,天下謂何。又好學崇儒,扶值斯道,尤為盛矣。經筵謂侍臣曰:朕盛暑未嘗少倦,但恐卿等勞耳。噫。若帝者存心致治,粹乎無以議矣。

錄曰:或問曰:帝誠無愧於為君矣。然於古之帝王,可以匹休乎。曰:未也。獨不觀孔子之告哀公乎,曰:果能此道矣,雖愚鈴明,雖柔鈴強。帝之天資粹矣,而郭後之暫德,實聖學之不純。雖以諸賢在朝,無能改於其德,則以仁柔有餘,剛斷不足,未免趙宋之主而已。故曰:惟精惟一。又曰:惟幾惟康。此從古辟王之要法。

《五倫書》:仁宗昭皇帝天稟純明,孝友之行,出於天性。在儲位二十年,深明人君之道。暨嗣位,勵精圖治,推誠任人。每曰:為人君止於仁耳。故弘施霖澤,悉罷科買,己通責,詢民隱,急農事,褒舊勞、舉墜典,屢勗法司,崇寬厚,戒深刻,惟曰以恤人為務。

錄曰:自宋至今,又五百餘年之問,直鎰仁宗者一再見焉。鴻名懿號,由百世之後孝子、神孫視之豈不美哉。

《皇明名臣言行錄》:孝宗敬皇帝登大

寶一十八載,每存心於天下,嘗召問尚書劉大夏曰:天下何時太平。朕幾時做得如古之帝王。大夏曰:求治不宜太急,但凡用人行政。有疑者,即召內閣並執政大臣麵議,停當行去,自然順理,便是太平。都禦史戴珊懇辭老病,今諭旨曰:說與戴珊,朕以天下事推誠付托,猶家人父子也。太平未兆,何忍捨朕而先歸乎。

錄曰:《周詩》曰:昊天有成命,二後受之,成王不敢康,風夜基命,宥密嗚緝,熙單厥心,肆其靖之。斯言若為我孝皇頌也。明興百五十餘年,天之成命,列聖既受之矣。孝皇繼之,實能不敢康寧,至於基命宥密,緝熙單心,尤為親切。蓋孝皇之德,深沉而不露,淵靜而有本,風夜積累,以承籍天命而身望太平,是真能繼續光明二祖四宗之鴻業,而盡其心。故至今天下安靖,而保億萬年之休也。使天假之以年,何古之

帝王不可及哉。

時戶部郎中李夢陽嘗建言,以指斥政事之非,孝皇怒下之獄。比具詞以識,有旨令復職。他日,劉大夏奏事畢,上曰:近日外事若何。大夏頓首曰:近有旨釋李夢陽,中外懼呼聖德如天地之大。上曰:李夢陽語言狂妄,朕不得已而下之獄。鎮撫司本上,朕試問左右作何批行。一人曰:此人狂妄,宜付錦衣衛撻以釋之。朕揣知此輩意,欲得旨下,便令重責致其死,以快宮中之怒,使朕受殺直臣之名。左右不忠如此,朕所以即釋復職,更不令法司擬罪也。大夏復頓首曰:陛下行此一事,堯舜之仁也。嘗因遼束都指揮張天祥襲殺虜寇為功,大理少卿昊一貫當其罪死。會天祥斃於獄,孝皇大怒,親鞠於廷,欲置一貫重辟。時刑部尚書閔珪與都禦史戴珊進曰:一貫推案不實,罪當徒。既性旨,猶力諍,曰:法如是足也。遂問劉大夏曰:且道自古何君何大臣亦嘗如此。對曰:臣幼讀《孟子》,見雲:舜為天子,皋陶為士,瞽餿殺人,惟執之而已。今之法司,恐亦如是。上頷之。明曰旨下一貫罪,止免官。又一日,召劉大夏論時政,且及當時人才。孝皇曰:如山西副使王鴻儒,他曰可大用。對曰:誠如聖諭。後大夏以告鄉人胥員外文相曰:朝廷用此等人,方擔當得大事。予老不及見,子其識之。

錄曰:凡比皆我孝皇誠心密意,迥出近代帝王萬萬者。恨微臣跼路海隅,無由博觀國史,盡天高地厚之仁,而區區見於諸臣言行錄者如此,故並錄以終焉。

#1原缺字,《新唐書囗食貨誌》作『餘」。該句作『凡鄉田有餘以給比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