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逢局(1 / 3)

我百般無聊地跟自己下棋,左手執黑子,右手執白子,我執著白子斟酌著走哪一步能讓這盤棋下得更久些。

“你要讓哪一邊贏,可要想好了。”不帶一絲感情的話從頭頂傳來,我被嚇得手一抖,白子掉在棋盤上,清脆一響。

我轉過身去,朱確正在身後麵無表情地看著我,“看了這麼久,你若是兩邊都要顧慮,隻會落個死局。”

我竭力壓抑住胸中的怒火,輕聲道:“殿下日理萬機還有閑時來這?”語氣裏明顯的夾槍帶棒。

朱確認真地看了我一眼,“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我心情不佳不想深究這個問題,他卻坐下和我對起子來,他的白子還是接著我剛剛下到一半的棋局。

我有些愕然地看著他,一句“你和傳聞中的不太一樣”脫口而出,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說了這麼一句不著邊際的話。

朱確好像在很認真地看著棋盤,卻依然開口道:“我與她卻從未正式認識過。”

我們的上下句真是風馬牛不相及!

奇怪的是,我們兩個各懷鬼胎的人,說的話答非所問,居然還能順利地交流下去。朱確願意說,我也不介意聽。

“我第一次見她,是在大夏的酒樓,她是個丫鬟,但我看到她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質。表麵上唯唯諾諾,卻敢不卑不亢地直視那些王公貴胄,眉宇間透著幾分精明。”朱確隨意落下一子,此時他的表情微微放鬆,毫無防備的樣子,可能他自己都沒察覺。

我一麵注意著棋局,一麵偷偷看他的表情。“她好像天生一副傲骨,沒有人能真正讓她低頭。就算她做了別人的丫鬟。我聽到她身邊一個傲嬌的女人叫她‘阿繡’,就暗暗記下了。阿繡臉上有疤痕,但卻不影響她的氣質,她是我欣賞的女子。”

聽到這,我的神色有些古怪,臉上由青到白再轉為紅色。

朱確並沒有注意到我,依舊忘我地說道:“天意讓我救了她一命,她是平頂山雪崩後的幸存者。我找到一個無人的茅草屋,她昏迷不醒,幾天後鄒國有急報,我在臨走前把象征身份的玉佩拆開,把一邊塞到她手裏。”

朱確頓了頓,我卻把棋笥裏的黑子盡數撒落,整個人攤坐在了地上,身體有些僵硬。朱確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心神慌亂,朱確依然安如泰山地坐著,似乎在等我的回答。

我咬了咬牙,若無其事地做好,整理好衣衫,對他笑道:“殿下應該是還未有個知心朋友,所以一下子說了這麼多?”

我看著朱確的臉開始慢慢繃緊,不露一絲情緒。

他走到門口突然頓住,雲淡風輕地說道:“我已經把大夏滅國,大夏皇室和臣子,一個不留。”

聞言我心跳漏了幾拍,不,不可能的,我和親鄒國才不過七個月,怎麼可能?

我踉踉蹌蹌地跑到朱確跟前,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語無倫次地說道:“不可能的,大夏有王秉,神侯將軍,譚木,譚木呢?”

朱確定定地看著我,吐出兩個字:“死了。”

我脫力地跌坐在地上,朱確決然地離開。

那天我的神情幾近崩潰,一個人在大殿中哭得痛不欲生。

四月的天氣有些清爽,傍晚時分,我獨自拿著一個木匣來到一棵桂花樹下。我拿起旁邊翻土用的小鏟子挖出一個坑,從木匣裏取出一塊圓潤翠綠的玉佩,上麵四個字是“鍾靈毓秀”。

我一直沒有問過譚木,隻因為我堅信心中的想法,不知是我信錯了他,還是信錯了自己。

雪野中清冷孤傲的白衣少年,陌上槐樹下相知相守的男子,他是那樣好,好到我以為可以廝守一生。我愛的不是救我的人,而是在我那段花開年華陪伴我的少年。

鬆軟的泥土漸漸掩埋了那塊華光四溢的玉石。

十歲的時候,我爹病故,我娘亦投繯。

我爹黃氏是個精明而有原則的商人,很受人尊敬;我娘是個忠貞不渝的女人,常常教我以德服人,我從小就與他們耳濡目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