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死前告訴我,他們老來無子,撿到了一個棄嬰,於是就收養了她。我第一次哭得不知所措。
我娘把我托付給了一位慈祥的老夫人,讓我伺候她,她待我極好。三年後,老夫人薨,我被賣給了一個富家小姐當丫鬟。我在她身邊總會有人多看我幾眼,她命人用簪子在我臉上劃了七道口子,讓我的傷口結痂,留下猙獰的疤痕。
再後來我又遇到了譚木,我們度過了三年恬靜自由的生活。現在又被人當做棋子和親鄒國,讓我失去了那個少年。人生諸多變故,今後我也許會孤獨地老死在這深宮之中。
我淒涼地嘲笑了自己一番,自己竟這般容易就生無可戀了?我拍拍手站起來,伸手拿起木匣,一眼就看到了盒底的一封信。
這是在和親鄒國那天夏姝給我的,讓我到了鄒國再拆開。我心不在焉地把它和玉佩放到木匣裏,竟忘了。
我想起譚木離開鄒國時對我說的話,此時心中卻生起了疑惑:為何他叫我保護好自己,不是照顧好自己?他叫我等他,如今卻已是生死兩隔。譚木,譚木他從不會許諾沒有把握的事!
朱確說大夏國破,而我在上梧宮絲毫不知外麵的消息,但朱確沒有必要騙我,是我多疑了嗎?
我終究還是拆開了那封信。
夏姝,是個不可思議的女子。
她說,生在帝王家,享盡了皇室所帶給她的榮耀和錦衣玉食,但,這不是她的,是家族一輩輩的付出換來的,當家族需要時,任何人都應義不容辭地維護家族利益。
所以,她可以為了穩固皇室的根基嫁給譚木,她也可以為了皇室的江山,讓別的女人嫁給自己心愛之人,甚至與他兵戎相見。
夏姝的一生,都在執著於自己的“使命”。
她說,她希望朱確死,但她又見不得他死。
她說,譚木會來救我。
天空的雲沉積成一片,黑沉沉地壓下來,山雨欲來風滿樓。城牆上的人衣袖鼓動,發絲飛揚,一記春雷響落,撼動了神州大地。
我站在城牆上,城牆下的嘶殺聲響徹雲霄,我茫然地看著城下的混亂。
朱確一身青衣鐵甲站在我身旁,麵無表情地說:“看到了嗎?”他的話混在嘈雜的兵器碰撞聲中,依然十分清晰。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朱確的目光定在城下某一點,“他來找你了。”
我循著他的目光望去,密密麻麻的士兵中,一人一身雪白銀亮的鎧甲,在馬上奮勇殺敵。昏暗中仍然看出熟悉的臉龐——譚木!
真的是他!
我死死地盯著那抹銀白的身影,生怕自己剛剛看到的是幻覺。他的身邊還有一個人,王秉。
“那日京城淪陷,皇室與朝中大臣一律伏誅。盤查時發現有幾個重要的人不知去向。你猜猜都有哪些人?”我轉頭看向朱確,他的眼神有些縹緲,似在看城下的局勢,又似在看著遠方。他自顧自地說道:“王秉,譚木,夏姝和她的太子弟弟。”
頓了頓,他繼續道:“師父他老人家跟我想到一處去了,利用和親迷惑人心,悄悄從軍中調動所有的精兵,以各種身份蟄伏鄒國國都業宮城內外。”
朱確的話我一知半解,正欲繼續聽下去,他卻默了聲。
我們倆同時轉過頭看向對方,我被他看得一時不知所措。
半晌,他半挑著眉毛,有些調侃道:“想讓我繼續?”我正詫異於他的這個舉動,他又說道:“憑什麼?”
聽到這句,我下意識地答道:“憑你喜歡我。”等我驚覺要收口後,已經晚了,我窘迫地轉過頭。以前譚木這麼說我都這樣回答,已然成了一種習慣。
朱確呆呆地看著我,良久他才淡淡道:“好。”
“拋磚引玉。神侯老將軍是想拋出大夏這個誘餌,大夏一旦國破,鄒國必然會毫無防備,此時他就會號召蟄伏於鄒國的精兵直搗鄒國龍城。他忘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朱確一副成竹在胸地俯瞰著城牆下,“戲已上了,我不介意陪他演下去。但神侯老將軍開的賭局太大,贏家卻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