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招待所,已是晚上八九點鍾模樣,我們驚詫這裏的陽光竟然如此燦爛,隻是不如正午時那樣刺眼。這個時候,在江南的城市,所有的華燈早已在夜色裏綻放如花了。越野車在無垠的戈壁上疾駛,經風一吹,酒醒了不少,我們擔心地問陪同人員:戴書記喝了這麼多酒會不會有問題?“陪同”哈哈大笑:戴書記喝酒,二斤打底。
戴超說的“風電”,就是利用風力資源進行發電。瓜州是世界聞名的“風庫”,風大害人,大漠人視風如虎,可是,在戴超眼裏,這大風是資源,是寶貝,是綠色GDP。戴超來到瓜州,做的第一篇文章就是“風電”,總投資一千個億,目前已初具規模,被列為國家級千萬千瓦級風電基地。我們驅車約二十分鍾,遙遙看見大漠深處一座座風車排列成行,緩緩轉動,儼然來到了荷蘭的風車王國。“陪同”告訴我們:這風車遠看似乎不大,其實是個龐然大物,每一枚風葉長約二十米,三枚風葉的中心點距地麵約六十米,每座風車造價約六百萬。這“大家夥”體量之大造價之高令人咂舌。
我們站在路邊以風車為背景拍照留影。我們的前方是廣袤的戈壁,層層疊疊的遠山,橙黃的夕陽欲沉未沉,起伏的山脊被夕陽勾勒成一個剪影。遠山背後是終年積雪的祁連山脈,露出潔白的峰頂,橫亙舒展,像仙女手中聖潔的哈達,神秘而莊嚴。大風無遮無攔地吹過,從遠處來,向遠處去。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心頭拂過一絲悲壯:我們從何處來,向何處去?
回到縣城,我獨自走上街頭,細致地打量起這座古老又年輕的城市。小城在落日餘暉的浸潤下,格外的安靜祥和。廣場上,許多老者在打太極,年輕人在跳健身舞;公園裏,年輕媽媽陪著孩子在玩沙雕,做遊戲;草地上,一對對戀人兩相依偎互訴衷腸。有意思的是,在南廣場和北公園,我分別看到了唐僧玄奘和維納斯的雕像,東方信仰的虔誠和西方唯美的堅守,在這條絲綢之路的古老城市,共處為一種和諧。
翌晨,戴超來招待所陪用早餐,順便送行,我向他問起“維納斯”,他笑笑,說,這裏可是大有故事的。
經過一番周折,戴超的城市改造計劃終於順利實施。以“維納斯”為代表的一批西方著名人物雕像被放置在公園的綠樹叢中。誰知,第二天一早,有人發現漢白玉的維納斯雕像“變臉”了,被人塗上一層黑色,成了非洲美女。戴超得知,微微一笑,讓人去把黑色洗掉。過了幾天,有人發現維納斯又“變臉”了,被人刷上了一層紅色,成了印第安美女。戴超得知,還是微微一笑,讓人把紅色清洗幹淨;又過了幾天,維納斯再次“變臉”,不過,這次變的不是黑臉也不是紅臉,而是一張大花臉。戴超得知,哈哈大笑,還是讓人去洗掉了事。從此以後,再沒人做這樣的“變臉”好事,維納斯終於素麵朝天,淳樸自然,露出唯美本色。“變臉”事息,戴超特地在縣電視台作了個講話,話題自然是圍繞維納斯像展開的。電視裏戴超的語速依舊不緊不慢,很平靜。聽說那晚的收視率還挺高。
告別戴超,啟程趕路。
在路邊,看到許多楊樹,司機告訴我們,這就是著名的“左公柳”。當年左宗棠為了抗禦沙塵,固土蓄水,特地從湖南老家引種過來,現在沿312國道往西,還能看到一排排高大粗壯的楊柳樹。左宗棠是晚清名臣,平定太平天國,驅除中亞外族匪寇,立下了赫赫戰功,可是,是非成敗,世事如煙,有許多已隨風飄散,留下的隻有這一株株遒勁挺拔、枝繁葉茂的參天楊柳。
大漠駝鈴,飛天花雨,我想,這絲綢古道上,有許多足跡注定會被黃沙塵土淹沒,而有些足跡卻能穿越時空,留下清晰的印痕。這,應該就是文明的力量吧。
希拉穆仁草原
希拉穆仁草原在呼和浩特的北部,約一百公裏,從呼市前往,需穿越大青山脈。七八年前我坐火車前往鄂爾多斯,從車窗裏望見大青山黛色的山影,心生向往,因為那首著名的《敕勒歌》,因為那“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旖旎風光。後來在成吉思汗的故鄉,我看到了鄂爾多斯草原,但與想象中的水草豐美實在是大相徑庭,隻得滿懷遺憾,悻悻而回。據說這次前往的希拉穆仁是內蒙古著名的草原旅遊點,我滿懷希望地踏上了這次圓夢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