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賓館上網查了資料,得知這位邵雍先生原來就是名震北宋的理學大家,同周敦頤、張載、二程都是兩宋理學的創始人。邵雍精於易術玄學,善於根據《易》的數理結構推演未來,有《梅花詩》十首,語辭清麗,意象深雅,以象征性隱語設喻,言其身後九百年間中國世事,皆有暗合,殊可玩味。朝廷多次征招他堅不出山,而在洛陽隱居,司馬光等二十餘人出資為他購置園宅,規模不大,他“歲時耕稼,僅給衣食”,卻自得其樂,自命其廬“安樂窩”。
研究玄學的人總讓人覺得神秘,難以親近。事實上,邵先生是一位達觀隨和,與世無爭,不求榮利,安時順處的人。當初我看到“安樂窩”時覺得與想象中的文人園林相去甚遠,但現在想想也很正常,文人“安樂”隻是一種形而上的追求,能讓心靈自由棲息,這就是“安樂”了。從這個角度講,我們每個人的“安樂窩”其實就在自己的心靈選擇裏。
下午三點順利返航。坐在飛機上俯瞰河洛大地,我默誦著邵先生那首婦孺皆知的名詩:“一去二三裏,煙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心裏一片澄明。
西北漢子戴超
從敦煌到瓜州,要穿越一二百公裏的戈壁灘,一路沙礫黃塵,渺無人煙,而進入瓜州地界,似乎突然從地底下冒出一座綠城,恍若仙境。這裏綠樹成蔭,清流潺潺,街道規整,環境潔淨,我們仿佛來到了江南的一座寧靜閑適的小城。抵達縣委招待所,已是下午的五六點鍾,稍事休憩,便得到通知,戴超書記來了。
我們在餐廳見到了戴超。這是一個典型的西北漢子,四十多歲模樣,高大魁梧的個頭,長方臉,架一副眼鏡,說話不緊不慢,理性中透出豪放,粗獷中不乏儒雅。我們分賓主坐下,一番寒暄之後,開始敬酒,三杯下肚,話也隨之多了起來。話題自然從滿席的瓜州特產展開。
瓜州產瓜,理所當然,早在唐代,這裏即因盛產美瓜而得名。瓜州屬縣級建製,總麵積達兩萬四千平方公裏,竟是我們蘇州大市轄區的四倍。這塊遼闊的土地上,有著豐富的特色農作物資源、畜牧業資源和礦藏資源,戴書記隨手指點著桌上的一道道佳肴,如數家珍,這些純天然無汙染的菜肴瓜果和點心,全部產自瓜州的各個鄉村。瓜州的資源豐富,但瓜州的老百姓不富,這讓瓜州的曆任父母官很傷腦筋。
2002年,戴超調任瓜州縣長。按照慣例,新官上任三把火,戴超也未免俗,但他的“三把火”著實讓人看不懂。
第一把火,花八十萬買回一堆“廢紙”。戴超甫一上任,就請人給瓜州做了個城市發展規劃,規劃是城市發展的總綱,非常重要。但在大漠人看來,這規劃隻是沿海城市玩的花花架子,咱瓜州首先要解決的是如何讓百姓致富,你戴超賺錢本事沒有,花錢本事不小,一出手就是八十萬,買回一堆廢紙,這是趕時髦,不切實際。戴超的背後,出現了許多的竊竊私語。
第二把火,扒了縣政府大院的圍牆。根據規劃要求,縣政府大院的圍牆必須拆除。為這件事,戴超沒有輕舉妄動,連續召開三次常委會,統一思想。三次常委會的結果是,全體反對,理由是:堂堂縣府衙門,連個圍牆都沒有,成何體統?萬一群眾上訪,誰來擋駕?這句話激怒了他。好一個戴超!他找來工程隊,在一個寂靜的周末,將圍牆連同傳達室全給扒了。周一上班,全體幹部傻了眼:真敢幹哪!戴超的背後,出現了一片議論。
第三把火,“世界風庫”拔綠樹。瓜州地處祁連山和北山之間的平原地帶,“喇叭狀”的特殊地貌使這裏形成一條“風帶”,綿延幾百公裏,號稱“世界風庫”,常年沙塵彌漫,需要栽樹以作抵禦,而在這大漠之中栽樹談何容易,何況是長了幾十年的老樹。戴超真夠大膽,為了實施規劃,他不但把一些不符規劃的民居拆了,竟然還把臨街幾棵影響規劃和市容的老樹也給拔了。在“世界風庫”拔樹,無異於老虎口中拔牙,禍闖大了。戴超的背後,一片嘩然,指責,怒罵,還有人結隊上訪。戴超成了全市乃至全省的“新聞人物”。
講這些事的時候,戴超很平靜,語速依舊不緊不慢,似乎在講述前朝往事,與己無關。
戴超講話不快,敬酒喝酒的速度卻不慢。我們喝的是瓜州當地白酒,幾杯下去,肚裏已是火辣辣一片,腦袋有些沉,哪還顧得上回敬於他。看我們不勝酒力,戴超說:去看看風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