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倩媒(1 / 3)

[中呂過曲.縷縷金](小生上)居別墅,避繁囂[囂:音xiāo,眾口喧嘩。]。方才沽酒至,讀《離騷》。凝義無人析,又思同調。(內作犬吠介)犬兒迎吠過林皋[皋:音gāo,本意為“澤邊地”,“林皋”猶說“林地”。另,“皋”通“高”,按此義,則“林皋”為高高的樹林。二說皆通。],多應有客到,多應有客到。

小生張仲友,因避城市煩囂,獨坐隋堤別墅。方才聞得隔簾犬吠,不知有誰到來?

[前腔](生上)書生命,忒煞高。魚兒才到口,那熊掌又相遭[魚兒才到口,那熊掌又相遭:用《孟子》“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意。典出《孟子.告子上》:“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嚐盡風流味,隻愁太飽。花星[花星:算命先生推算星命時所謂司男女風情之事的星宿。]苦逼不相饒,催來見月老[月老:中國古代民間傳說中主管世間男女婚姻的月下老人,他用紅繩把世間男女之足係在一起,即使“仇敵之家,貴賤懸隔”也會成為夫妻。(見《太平廣記》)],催來見月老。

(見介)(小生)老姊丈滿麵笑容,何事這等得意?(生)小弟有一樁好事相煩,等不得寒暄,就要說了。(內又作犬吠介)

[前腔](淨急上)有緣法[緣法:佛家語:因果,機緣,能隨緣指引而入法門。],遇妖嬈。風流癡興發,一天高。忙把儒巾[儒巾:古時讀書人所戴的一種頭巾。明王圻《三才圖會》:“儒巾,古者士衣逢掖之衣,冠章甫之冠,此今之士冠也,凡舉人未第者皆服之。”]褪,藍衫[藍衫:明清生員服裝。請看《儒林外史》第三二回的描寫:“人家將來進了學,穿戴著簇新的方巾、藍衫,替我老叔子多磕幾個頭,就是了。”]換了。皂靴[皂靴:皂(zào)即黑,皂靴是舊時官紳所穿黑色高幫白色厚底鞋子。《醒世恒言.錢秀才錯占鳳凰儔》:“其錢青所用,及儒巾圓領絲絛皂靴,並皆齊備。”]不脫便飛跑,趕來見月老,趕來見月老。

(見介)原來範兄先在此。(小生)老姊丈方才說有甚麼好事,小弟願聞。(生)說來卻是半本新戲,那後半本要老舅續完。(淨)這等快請說來。小弟雖做不得生、旦,也還做得個淨、醜相幫。

[駐馬聽](生)說起堪嘲,有個佳人父姓曹。他新離故國[故國:即家鄉。唐杜甫《上白帝城詩》:“取醉他鄉客,相逢故國人。”],欲往他鄉,暫住輕橈[輕橈:橈(ráo)乃船槳,輕橈即小槳,此指小船。《文選.謝惠連〈泛湖出樓中翫月〉詩》:“日落泛澄瀛,星羅遊輕橈。”]。與房下[房下:範介夫對妻子的稱呼。]嗬,在雨花不意巧相遭,陽春[陽春:即古高雅之曲“陽春白雪”,已見前注。]交和憐同調。生死難拋,締奇盟欲共天同老。

(淨背介)這話說來有些合掌[合掌:佛家雙掌合並稱合掌,又稱合十,表示恭敬之意。另,古詩對仗中意義相同,也叫合掌,乃詩病的一種。本書似用後麵的意思,引申為相符合。]。(小生)莫非是曹個臣先生的令愛[令愛:客氣用語,指對方女兒。]麼?(生)然也。(淨背介)好了,又多一個媒人了。(生)他初到的時節,在雨花庵暫居,房下去拜佛,忽然聞得一陣香氣,問靜觀道,你這空門中為何有美人香?靜觀道,有個曹小姐在此。[一段話說三次,令人不厭者,錯綜變換故也。]請出來相會,他兩人一見如故。有個多事的靜觀,就把美人香為題,要他兩個做詩。(小生)題目到新。舍表妹還能對客揮毫,那小姐未必能即席成詠。(生)也難說。令妹遇了他,雖不是小巫見大巫[小巫見大巫:已見前第六出“小巫貽笑大巫”注。],卻也是強兵遇勁敵。(出詩介)前麵令妹的,中間小姐的,後麵是小弟和[和:讀hè,指“唱和”或“和答”,即朋友之間應答作詩。和詩講究步韻(即用其原韻原字、且先後次序相同)、依韻(與被和詩雖不必用原字但須同屬一韻)、從韻(用原詩韻但不必順其次序)。]的。請看。(小生看詩介)真是不相上下。原來曹先生令愛有這等妙才。(淨看詩,點頭、喝彩介)一團的道理。(小生)想是因做詩相契,就緒盟了。(生)還未哩!才做得詩完,就要移寓。他兩個才喜同心,便悲分手,不覺淚下起來。又虧個慈悲的靜觀,替他們想一個計策,約定十月朝到庵中再會。初次相見還是文質彬彬,第二次就做出許多頑皮的事來。(淨)怎麼樣頑皮?(生)就要結盟。(淨)結盟是正經事。(生)他們結盟,不象我們結盟。我們隻結得今生,他們就要結來世;我們隻做兄弟,他們就要做夫妻。(淨)就要做夫妻也吃得來世了。(生)那裏等得來世!把小弟書房門開了,取出衣巾,房下做了新郎,小姐做了新人。又有個助頑皮的小婢,替他喝班讚禮,兩個竟拜起堂來!(小生、淨大笑介)這就真正頑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