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峰境內,有測水、漣水兩條河交彙,所以叫兩派交流,在這風雲激蕩的歲月,這兒是一股活水,養育出這麼多的人物。雙峰對峙,這種奇特的現象,哪兒去找?這麼多侯伯總督巡撫提督總兵……大大小小的人物,哪個縣有這麼多呢?所以,應該是“高山仰止”了。
朱堯階為雙峰書院題的對聯,其口氣之大與嶽麓書院的兩副對聯有得一比。
其中一副是:
吾道南來,原是濂溪一脈;
大江東去,無非湘水餘波。
“大江東去,無非湘水餘波”口氣不可謂不大。口氣更大的一一副在正門:
惟楚有材,
於斯為盛。
朱堯階筆落驚風雨,聯成泣鬼神,一時成為佳話。
這對聯一出,中裏全體興奮、自豪。此後這地方,出過很多人物,如蔡和森、蔡暢兄妹。娶的幾個媳婦也赫赫有名,比如王廷鈞之妻秋瑾、蔡和森之妻向警予等等。
總之,耕讀天下,成了這地方普遍的民間風尚。
這是湘軍意外的收獲?
硬挺
天京攻克,湘軍集體狂歡。
曾國藩是六天之後,才得到天京內城已全部占領這個消息。於是,他從安慶坐船前往金陵。同治三年六月二十五日早晨到達棉花堤,又走了二十裏,才到達曾國荃的營中。
這一天,來拜訪他的客人非常多。
吃了晚飯後,曾國藩與曾國荃兩兄弟就密談到“初更”。談了些什麼,外人無從得知。
此後,他便一連幾天,到駐紮在南京城的各營看望將領們。
握手,慰問,說大家辛苦了,個個“慰勉有加”。然後,在曾國荃的陪同下,到天王府、忠王府、英王府各處看看。在將領的陪同下,查看了攻城挖的地道。
曾國藩還特地慰問了快要死了的李臣典。
接著,曾國藩提審了李秀成。史記:曾在燈下注視良久,問:汝即李秀成耶?汝亦好漢,可惜,可惜!連歎數聲。
一月之內,就是各將領請客。今天這個請,明天那個請,邊吃邊看戲。
因為曾國藩規定,行軍打仗,不準戲子隨行。所以好久沒看過戲的湘軍將領,就請來戲班,大過其癮。
一時,歌台舞榭,歌聲嫋繞。
曾國藩忙得不亦樂乎。他要向朝廷彙報所有的工作,所以,實地查看,了解攻城情形,又要對李秀成的自供狀把關,還要對洪秀全驗屍。這些都疏漏不得。
洪秀全是湘軍中一個叫熊登武的負責挖出來的,曾國藩在日記中記載:“扛來一驗,胡須微白可數,頭禿無發,左臂股左膀尚有肉,遍身用黃緞繡龍包裹。”
快驗完了,突然天刮大風,大雨傾盆。
雨停,找來一宮女辨認。這個宮女黃氏,是湖南道縣人,親自參加了埋葬洪秀全的工作。她看過之後,確認無誤。
然後焚屍!
這些日子,曾國藩共與曾國荃密談了數次。所有的內容,外人都不知道。
可以推斷:他們在談如何處理與朝廷的關係,如何撤軍。
日記中隱約有些表現,比如:弟焦憤。比如:與弟談行藏機宜。比如:他記載幾乎天天晚上“不甚成寐”。睡得遲,睡不好。有天晚上,因為審問了李秀成,竟然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夜間數條問偽忠王李秀成。二更睡,四更,夢魘殊甚。”
做了一個特別奇怪的夢,這夢到底是什麼?外人不得而知。
總之,對於驟然而至的勝利,曾國藩表麵上,幾乎每天還與人下圍棋,赴各處宴席應酬,看戲,會客,內心則波瀾壯闊。特別到了晚上,他就不得不通盤籌劃。
他必須有特別的智慧,才能麵對即將來臨的風雨。
硝煙散盡,原來模糊中的麵目漸漸清晰。
無數史家已寫盡了曾國藩與朝廷的爭鬥。
大約不外乎如下三個問題。
比如,金陵財富被湘軍搶劫一空。曾國藩奏報“克複老巢而全無貨財,實出微臣意計之外,亦為從來罕見之事”。
幼天王逸出城外,曾國藩奏稱“據稱已積薪自焚”。
朝廷要求把李秀成解往北京,曾國藩以路途遙遠,怕生變故為由,把李秀成一刀剁了。
這三件事交織在一起,引起朝野議論紛紛。
舊的對手去了,新的對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