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兵勇,全向這兒集中。
太平軍衝過了戰壕,湘軍拚命迎上。
就是用屍體堆起來,也要把缺口堵住。所有人忘記了死。他們把死當成了生。
這場阻擊戰,主帥曾國荃負傷,但終於成功!
這隻是一個預兆,情況傳到曾國藩那兒,他勸曾國荃把戰線收縮。但曾國荃說:收縮戰線,隻會滅自己威風,長敵人誌氣。其實真實的想法是:一旦收縮,別的部隊就會補上來。
曾國藩說:兄弟,你不然就後退一點,與其他部隊靠近,也有個照應。曾國荃卻說“不”,他說我就要守在雨花台。
這樣非常危險。久圍不克,軍火糧草成了曾國藩的心頭之患。阿弟隻是要錢要糧要軍火,阿兄有點難以支撐。雖說他已是節製四省的兩江總督,但江西的糧草卻調不動。
江西巡撫沈葆楨是曾國藩密折保薦的,難道他也不聽話了?
是的,他不聽話。
他不聽話的原因與前幾年陳啟邁是一回事,江西也要剿匪,錢糧不夠。
作為沈葆楨的直接上級,曾國藩給朝廷上一折,直接抹掉,換個撫巡不就得了?
曾國藩也是這麼想,他給朝廷上折,陳述沈葆楨諸多不配合之處。
慈禧這回笑了,不是冷笑,是開心的笑。你以為把網織好了,老娘偏要給你的網捅幾個洞,撕幾個缺口,讓人與你分庭對抗。
朝廷按慈禧的意見下了一道旨,明顯偏袒沈葆楨,聖旨要曾國藩理解江西的難處。不久,又下了一道旨,說曾國荃雖然授予了浙江按察使一職,但是他在圍金陵,沒有到任(工作在做,沒到省政府辦公地點去上班而已),所以不能單獨上折。
巡撫一級都有單獨向皇帝書麵報告工作的權力,朝廷找了個這麼不成理由的借口,這兩樁事連在一起,別人就自然知道這其中的貓膩了。
曾國藩自然知道朝廷對他不放心,在敲打他。然而,曾國藩也深知阿弟國荃的個性,急功近利,心情浮躁,一點也不沉穩,此時要勸說他,也萬萬做不到。他左思右想,找不到好辦法,隻得給胞弟寫信:老弟,現在誰也不能來救你,一切隻能靠你自己。
曾國藩一生為這阿弟操碎了心。阿弟沒他那麼好的水平,遇事直來直去,既得罪人,又給自己添麻煩。但阿弟有個好處,是自己的馬前卒,衝鋒陷陣打前站,不辭辛苦。
當然,相比起曾國荃來,李秀成也有他的難處。
糧草接濟成了第一大問題。自從湘軍水師興起,經田家鎮的幾場大戰之後,太平水師基本上就雄風不再。
太平軍的糧草全靠人工用小車推,而湘軍的糧草,是用大船運輸。
優劣互比,對照分明。
在憂慮中的曾國藩看到了這點。他告訴弟弟:如果你能挺過去,局勢將有利於我們,太平軍的糧草現已接濟不上。
這個死穴,真的成了李秀成最惱火的事。
吃了飯才有力氣,這斷斷續續的口糧,讓他通夜難眠。
現實就擺在麵前,無論你是怎樣的英雄,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四十六天的反包圍,太平軍因糧草接濟困難,就這樣告一段落。
李秀成入了天京城,他向洪秀全如實地稟報了情況。洪秀全本來就不是軍事家,隻好故伎重演,讓李秀成在天國落幕之前,再來一次“圍魏救趙”。
洪秀全說:開展第三次西征,打到湘軍的後方去,把他們的糧草窩端了!
李秀成有自己的見解,這個見解就是:放棄天京!
但是,他一時語塞,因為,這是非常喪氣的建議。他也寄托著幻想,掃蕩曾的後方,讓天京之圍自解。
1862年12月初,李秀成派章王林紹璋等率首批數萬人出發了。
很順手,先後占含山、巢縣、和州。
1863年2月下旬,李秀成會同陳坤書等渡江繼進,3月底抵巢縣,擬從無為西進。
不過,曾國藩已調湘軍萬餘進入皖北,正等著李秀成來!
李秀成連攻四城,處處不順手。無為、廬江、舒城、六安仍然穩如泰山。
李秀成西進受阻,要命的是,他此時糧食奇缺。
隻能放棄西征了。因為曾國藩並不為西征所動。曾國荃部仍緊緊咬住天京。
5月,李秀成撤六安圍,經壽州東返,渡江時遭湘軍攔擊,損失甚眾。
他僅僅帶著一萬五千人返回天京。
這一次,李秀成再也忍不住了,他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他的想法——放棄天京。
很多時候,戰略轉移,會讓人認為是怕死。
其實,放棄,是為了獲得;退讓,是為了前進;示弱,是為了圖強。
但更多的時候,無望的堅持,被稱讚為執著;固執的死板,被讚美成堅韌。
洪秀全說:我有天兵天將保護,我做皇帝萬萬年,你怕,你就走吧。
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一是自欺欺人,二是耍無賴。
李秀成已經不相信什麼天兄天父的哄人把戲了,他說:城裏糧食快斷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