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陣風似地說道。
“被雪風迷住了呢。”
接著又補充道:
“這不是壞事。”
佑鹿沒有說半句話。除了因為他不太清楚榛名的事,主要是野分和雪風不約而同地說出了同樣的話。
不適合當戰娘的少女,以及成為特殊戰娘的姐姐。
野村又說:
“不管榛名能不能在對抗賽中成為戰力……再這樣下去,你們會輸。”
“因為雪風?”
“因為雪風。”
“……謝謝你的忠告。”
野分說完“不客氣”便轉過身。在朝寄宿舍走去前隻留下這句話。
“想贏的話……就要死心。”
佑鹿一邊閑逛,一邊回到了本館。大家對八班打輸的事早有耳聞,然而或許是原本就沒有寄予厚望,沒有人責備也沒有安慰他。
別的班也是輸贏參半。印象最深的,是和泉三姐妹的四班毫發未傷地贏得完全勝利。
之後一如往常地上課,結束了這一天。
佑鹿本想去圖書館查地圖,決定先暫緩。因為他想起了別的事。
他回到章義舍。
“唷……敷波同學。”
一樓大廳有人出聲叫他。是督察生五十鈴。
“你在趕時間?”
“沒有,我在找你。不好意思,自己說有事找你,卻害你等我。”
佑鹿微微行禮。五十鈴微笑著說:
“你想起來啦。我還在想要是你完全忘記了,我該怎麼辦。”
佑鹿說一聲“抱歉”,朝四處張望。
“在這裏……可以嗎?”
“可以啊。坐下吧。”
二人在設置於大廳的簡樸長椅坐下。
因為時間的關係,進出的學生人數很多。有幾個人望向佑鹿和五十鈴。
“感覺挺別扭的。”
“我們沒有做虧心事,不需要在意。”
“可是,這樣很像是我獨占了你……”
因為督察生的她,是章義舍裏最受歡迎的人。她擅於照顧人、技術精湛,又是個美人,當然會這樣。
“現在就讓敷波同學獨占吧……對抗賽真可惜呢。”
“你聽說了?”
“嗯,我必須掌握章義舍的大小事。”
“我真是太丟臉了。”
“輸贏和運氣也有關係。隻要別在與拉魯瓦對戰時輸掉就好了……那麼,你要商量的事是?”
“不算是商量,是我有事想問你。”
他舔了一下唇。
“你認識葉島野分嗎?”
“葉島同學?嗯嗯……”
五十鈴沒有含糊其辭,但似乎不太想說。
“可以告訴我她的事嗎?”
“……為什麼?”
“她原本是章義舍的人對吧?”
“對。”
“和雪風同班?”
“是。”
“我們好像會在對抗賽上碰頭。”
“葉島同學的技術很棒唷。加油。”
“我剛才見過她了。”
五十鈴當然非常吃驚。
“就在剛才嗎?”
“是我被她叫住啦。說有事跟我說……結果,她要我跟雪風拆夥。”
“……就算她原本是章義舍的人,也無權插嘴管其他寄宿舍的事。”
“她說雪風曾打算殺了夥伴,是真的嗎?”
突然被這麼一問,五十鈴有些措手不及。
她的表情變得些許僵硬,眼球不停地左右轉動,大概是在猶豫該如何回答吧。
然後,她緩緩道出:
“解讀的方法很多……”
“是事實囉?”
她“呼”地吐口氣。
“不過,確實有些女孩對雪風沒好感。”
“請問……呃,是什麼我不知道的原因嗎?”
“嗯……既然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還是告訴你比較好吧。”
她正準備開口,瞄了一眼時鍾。
“……晚餐時間快到了,在路上說吧。”
佑鹿先回寢室。放下用不著的東西後,空手回到大廳。
五十鈴依然在同一個地方。
“久等了。”
“沒有等太久呢。敷波同學不讓女生久等,真是紳士作風啊。”
“到地下室隻有短短的距離啊。”
她微笑道。
“走吧。”
平日的晚餐是全校學生聚集到禮堂一齊享用。校方常會在那裏傳達一些事項。
學生從各處的寄宿舍步出,宛如河流彙集一般。
佑鹿和五十鈴並肩走去。
“……那件事發生在入學後不久。”
五十鈴視線望著前方說道。
“那時的課程是以提升個人技術為主。不隻是一般的提升體力訓練,也會進行穿越山脈或河川的訓練。事發當天,是在做夜間行動訓練。”
“一開始就這麼吃力啊。”
“應該是因為做那種程度的辛苦訓練,可以從零開始鍛煉精神麵。總之章義舍的學生依班分組,要在晚上穿越鷹尾山。采用各班競賽的形式。”
佑鹿想起今天下午爬山的事。
“爬到山頂嗎?”
“不用。在半山腰繞半圈,到山麓就下山。總之目的是要快速前進。”
“有這種路嗎?”
“有幾條沒有使用的路。再來就是野獸走的路。”
雖然她說得很幹脆,佑鹿覺得這樣真辛苦。山雖然沒有多高,但是要在夜晚走不是路的路是非常吃力的。
“實際上,每一個據點都有老師站崗,也有配給手電筒和緊急用信號彈,並打開照明燈代替燈塔唷。然後大家就出發了,運氣不好的是竟然下起雨來。”
雨水會讓身體失溫。體溫低時,會急速消耗體力,也會對判斷力造成影響。
佑鹿隻有一次去山裏玩時遇到下雨的經驗。他記得隻是那樣就身體發冷,牙齒不停打顫。如果那是在做行動訓練,他不敢想象會是什麼情況。
“訓練沒有中止嗎?”
“沒有。因為實戰時,拉魯瓦不會因為下雨就等我們對吧?香椎同學的八班是在中間出發的。”
看到兼做餐廳的禮堂了。五十鈴繼續說,佑鹿也沒有阻止她。
“接下來就是從八班的人那裏聽來的。據說那時候的香椎同學非常焦急……總之就是很急躁。連行動訓練也想要早點達成。當時八班是三個人,香椎同學、葉島同學、吉野同學。她們抄近路前進。聽說途中葉島同學曾幾度提到香椎同學速度太快了,勸她要走慢一點。”
“那家夥一定沒聽進去吧?”
“是的,香椎同學還是一直往前走。很不幸地,聽說吉野同學的身體狀況因為下雨而明顯惡化了。”
“一般應該要棄權,或者把她交給位於關卡的老師吧?”
“如果敷波同學在那裏,情況就會不同吧。事實是她們三個人繼續前進。聽說吉野同學也希望那樣……就在視線因雨水而越來越模糊時,前進方向出現了斷崖。”
五十鈴放慢腳步。佑鹿也配合她。
“那個斷崖如果在白天,隻要稍加注意就不會有危險。但畢竟當時的情況不同……吉野同學滑了一跤。”
她的臉上浮現後悔之色。盡管不是她的責任,身為督察生還是會感到內疚。
“吉野同學掉到崖下。葉島同學主張立刻下去搭救。她好像打算先做處置後再發射緊急信號彈,但是香椎同學主張繼續前進。”
“應該是因為前麵的關卡有老師吧。可以直接要求救援。隻要留一個人在傷者那裏。”
“不是。香椎同學是要丟下吉野同學,繼續進行訓練。她說‘沒有餘力管她’。”
佑鹿說不出話來。
五十鈴也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
“夜晚加上下雨。結果雖然隻是輕傷,但是企圖丟下夥伴是不可能被原諒的。爭執中,葉島同學逕自發射緊急信號彈,當場棄權。”
“雪風有說什麼嗎?”
“她說實戰中沒有緊急信號彈,如果浪費時間在傷者身上,遭拉魯瓦襲擊的機率會升高,留下她一個人反而能全部幸存。這麼想也沒有錯……但還是讓人覺得無法理解。”
五十鈴歎了一口氣。佑鹿不由地想起和含耀舍一班戰鬥時的情況。雪風當時也是隻顧眼前的事。
被那樣對待確實會受不了吧。何況又同班的話,會產生不知道自己何時也會被舍棄的不信任感。至於雪風,則是對班長擅自發射信號彈退賽一事感到不快。相互不信任的團隊,不可能長久持續下去。
“……我的話,應該會選擇救人吧。”
“我也是。大家也都這麼想。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呢,香椎同學在章義舍內被孤立。吉野同學的外傷很輕但是一直發燒,檢查後發現是宿疾,於是離開了三瀧……即使這樣,葉島同學還是留在八班,後來因為在課堂上和香椎同學起衝突就轉舍了。”
“……之前聽說她有找你商量?”
“嗯。葉島同學有來找我商量。她對吉野同學退學的事還是很過意不去。我勸她留下來……但是沒能留住她。‘她那雙手的冰冷感,會傷到別人’,這是葉島同學最後說的話。”
就算不借助威釋的力量,人的手仍會保持一定溫度。但若感到緊張,或是在精神上排斥他人,會引起血管收縮,表麵溫度下降。
雪風的手確實比其他人還要冰冷。
那應該是表現出心靈的距離感吧。
不知不覺間,二人已經來到兼餐廳用的禮堂入口站著交談。
“就是這樣,我隻知道這些。”
“我大致了解了。謝謝……雪風她,該怎麼說,真拚啊。”
“是啊,她在戰鬥上很拚。”
“果然是那個吧?家庭的……”
“應該是吧……”
事件是發生在雪風年幼時。那件事一直深深烙印在她的心裏。複仇就是她的骨幹。她的個性可以為了變強不惜犧牲一切。在他人眼中,大概會覺得她太刻薄了。
不過那畢竟是當事者的事,與他人無關。雪風非常明白這點,所以她從來不狡辯。
這點讓班員很煩惱。
“還有問題嗎?用餐時間到了。”
五十鈴說。
“啊……嗯,抱歉。差點忘了。”
佑鹿最後又問:
“你知道雪風她哥的事嗎?”
“哥哥……?沒聽過。”
“我想也是。”
果然得去問榛名,佑鹿思忖。
太陽西沉後,四周一下子變暗。“不夜城”是都市特有的表現,一般而言,天色會在日落的同時失去光采。
鷹尾山山頂完全沒有燈光。路不好走,根本沒有人想在夜晚登山。
然而現在,有個人獨自在那裏。
那人坐在倒下的樹幹上,眺望山下。視線前方散布著房屋,燈火通明。
他從剛才一直注視著寄宿舍那一區。含耀舍、永嘉舍、長樂舍以及章義舍。從山頂可以一覽全貌。
話雖如此,一般人不會在深夜做這種事。就夜景來說,這景色未免單調。然而那個人一直興趣盎然地望著。
響起雨傘的聲音。有人在背後。
他回過頭去。那是身材高挑、肌肉強健的男人,臉上露出些許訝異之色。
“出雲。”男人開口,“你又來這裏了。”
“有什麼關係,我喜歡這裏。”出雲回答,“在這裏可以看到整個三瀧高中。白天時會很麻煩,晚上就很舒服唷。”
“你的興趣真奇特啊。”
“我以為你暫時不會來這裏。”
“我是這麼打算的。”肌肉男在橫木上坐下,“不過因為完成得比預期還快,便過來看看情況。”
“喔喔,小禦門郡的那個,幹得真漂亮啊。”
“客套話就免了。”
“Scdestus型{注:拉丁文。殘酷、邪惡等意}的狀況如何?”
“還可以。如果能提升自我學習的效率,就會非常好用。”
“喔。能符合期待嗎……如果可以兼作測試也不錯。”
出雲的視線從寄宿舍而移到其他方向。
“……什麼時候安置的?”
“在生田抓狂之前。那家夥埋了下級拉魯瓦,正好掩人耳目。”
“那家夥不知道不是嗎?”
“反正沒必要告訴他。”
出雲似乎很開心。
“對了,我見到敷波了。”
“……?”
“啊,你不知道?擁有阿尼瑪斯的男孩子。”
“喔……這所學校也有嗎?”
“我有點驚訝。他的屬性很特別,是無屬性。”
“也差不多該出現了……不過既然是無屬性,那個叫敷波的是哪一邊的人?”
肌肉男回問,出雲含糊回答:
“不知道,我還不清楚。不過遲早會……反正,就算知道也是之後的事。再說我必須先處理榛名。”
“你還真執著啊。”
“當然了,這是很重要的事。”
“我不了解你的意思。”
“你很快就會了解。那女孩將會到我們這一邊。我們需要她的力量,那樣會更有利。”
“……來我們這一邊?”
“我會讓她過來……嗯,必須讓她蘇醒才行。正好天氣也剛剛好。”
出雲仰頭望著正上方。
肌肉男起身。黑暗中,隱約浮現出鋼鐵般的肉體。
“我要走了……你呢?”
“我會在這裏待上幾天。”
“好像很快就會下雨。”
“天助我也。”
出雲微笑。
肌肉男正要下山,出雲對著他的背影說:
“你最好從北側下山,要是被梅貝魯發現就麻煩了。”
“沒問題。”
男人一躍,跳得又高又遠。不一會兒,他的身影就變得很小。出雲露出訝異之色目送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