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再展紅旗(3)(3 / 3)

在1960年6月11日,贛南函校獲得中央獎發紅旗以後,各地函授單位紛紛來信,要求寄發輔導資料,建立通訊聯係。盡管工作日益繁忙,我也隻得擠出時間辦理通訊聯係,當然我們也希望能獲取他地好的經驗。這一時期,各省及自治區和我們建立聯係的約有四五十個。互相學習,是搞好業務的一個基本條件。

為時不久,江西日報社專派冷秋(女)來贛州組稿,地區宣教部門自然歡迎,立即指定劉秉剛(黨小組長,數學教研組長)、陳大鈺(語文教研組長)為首組成一個寫作班子配合進行。第一完成稿,冷秋認為“不行”,又到外麵請了幾個人參加,寫好後,冷秋還認為不行。我過去是寫了不少報道文學,大革命時期做過國聞通訊社通訊員,躍躍欲試,又怕傷害別人自尊心。當冷秋向我訴苦時,我才知道她僅是來組稿,而不像別的記者一樣寫稿。她遇困難時,找到我這個有名無權的負責人訴說,我才自告奮勇地為她做參謀。知道打算搞一張四開全幅版麵,我便提出,首先要寫一篇概括報道,然後分別從縣校、輔導站、學習小組及個人自學經驗,照顧全麵。要求少而精,富有故事趣味。她要我試寫,我就很快寫了《贛南函授教育在前進中》和兩個小品《古寺書聲》、《雪夜攜手聽廣播》(見1961年6月25日或26日《江西日報》及兩天後的《光明日報》,都刊在第三版上)。冷秋看後,拍手稱讚“對了,這就對了!”當趙處長麵,要我負責寫完。全部約一萬餘字,趙處長認可,冷秋沒有改動或增減字,就帶回去了。在當月報上刊登了,接上《光明日報》全文轉載。這並不等於說我寫得比他們好,主要是能針對報紙要求特有的文式、體裁寫,所以能一寫中的。當時任何人寫作,不能標名,要標隻能標××集體。整個對開報一個版麵的稿費,僅僅人民幣二十四元,《光明日報》占便宜轉載,一文不花。這二十四元稿費寄來後,我將此款為全校教師加餐,誰知此事又引起另一場風波。全部稿由我寫,本應由我支配,卻在“左”風猛刮下,為大家加餐引出風波。

有一件事,我不能不說,就是我曾被暗中審查經濟賬,開始我還被蒙在鼓裏,一點也不知道,直到事件結束,肯定了清白身,才了解到事件原委,事後想來啞然失笑。

起因,是由於會計尹建仁出主意,在收取糞便費中提出款項,宴請江西師院一些來校講學的講師。當時,一般不設宴請客,公款不能報銷。由於有人參加了宴會,向上密報,款從何來?以後還逐步升級,懷疑我利用負責人身份,與會計有勾結貪汙嫌疑,繼當年三反,“有山必有虎,有虎必須打”的邏輯,組織了一次審查。由於不肯定,所以在暗中進行。情況是這樣的。從1958年起,江西師院與省教育廳分工,由江西師院函授處舉辦在職中學教師函授大專班學習,在贛州市設站,由我兼任站長,每月派專業教師麵授兩三天,假期集中講習。我負責行政管理(學籍由師院直接管理),組織場所,安排住宿,場所安排在中學,住宿安排到交際處,那好辦,省事。假期,江西師院會派專人來管理。在此時也,孔原教務長來此講學,中文係賴(副)、沈主任(正)講現代文學與古典文學,熊大×(女)講戲劇,我借此機會,參與聽講,獲取新知。當然,大教授來到,行署會有所招待,但聯係還需要我。他們地位高,情很摯,我是爭取機會和他們打成一片,盡我所能招待他們。他們對我,特別是對贛州很熱情,爭取來贛州,不怕整天坐汽車的勞頓。贛州教學成效也好。記得在與贛南函校奪取紅旗同時,贛州四中也獲得全國文教群英會百麵紅旗之一。論師資,由於贛州四中由私立中學改成,教師素質一般較差。獲得紅旗時,曾歸功於函授教育。四中教師參加江西師院函授人數最多,函授生曾在教師來講課時,大宴致謝,我也深為之感動。由於我與江西師院的關係,我們辦函授教師輔導員培訓時,曾向江西師院要求,蒙派六七位優秀教師協助教學。由於江西師院當時教授不多,來人多為講師(如謝本良等,後來都是知名教授),鑒於他們的熱情,苦於無法表示感謝。湊巧尹會計作了此建議,就在贛縣第二招待所(在大公路,今尚在開設,主要是方便講課,有講堂)備辦了一桌豐盛酒席,宴請他們。當時僅我和黨小組長劉秉剛作陪(記得為了便利買汽車票,車站賴站長送票來也參加了,於是又添上了一條罪狀)。當時,我並不在意,誰知幾個月後,參與過審查工作的數學教師肖思培告我:“組織上讓我告訴你,你在經濟上是清白的,隻是請客還是不應該,你可以寫個檢查,也可以不寫。”簡直是聞所未聞。後來尹會計才告訴我說,他們已查了幾個月的賬了,又把賬本調去又送回,他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直到肖思培訊問請江西師院客費從何出,才了解了這麼一回事。終於尹會計向趙處長說明此事,真是“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自然,我問心無愧,當然我沒有必要作檢查了。

事過了好久,尹會計告訴我,江西日報二十四元稿費添菜吃,也作了處理,參與吃者每人扣去分攤費。尹會計怕我不舒服,他又將我應攤的墊繳了。天下之事,無奇不有,區區小事,卻斤斤計較。好在並未傷我一根毫毛,也未損我一分清白。反正有曆史問題的人,在“左”風吹來時,隻有逆來順受!

友誼是長存的,並不是說,請吃一餐,就增進了友誼。我每去南昌,即開別的會,也會去江西師院訪老友。某一天,快吃中飯了(那時,還是1960年),他們堅留我吃飯,在食堂吃客飯(不知是誰付款、糧票),竟有兩菜一湯,正要吃,師院住校老師來吃飯了,把兩張方台並起來,接上每一個人帶著自己的飯菜又再加上一個菜請我吃,兩桌坐滿了,菜也滿了。還記得黎龍(黎國昌)和謝本良等紛紛以茶向我祝酒,那種熱情,真的感動人,這比一桌豐盛酒席好多了,情義重千金。特別是在我被貶以後,他們來到贛州公幹和講課,總會在夜間來探訪我,這是辦函授業務的留念。

7拆廟搬菩薩,函授教育付東流

從全國文教群英會樹立贛南函校為全國紅旗單位後,經過《江西日報》及《光明日報》以全版幅報導,贛南各縣函授教育,加緊狠抓學習質量。贛縣、南康已結束為期兩年的數學、語文專業轉為選修其他專業,其他各縣也加強了輔導力量,興旺繼續了一個時期。但為時不久,便起了變化,由此變化使函授教育事業風流雲散。

1961年,贛南函授學校移並贛南師院設函授部辦理,美其名是加強教學輔導力量,實際上是另有原因。先還由我擔任副主任,率領原班人馬工作,不久就派了原在龍南任宣傳部長後調文教處秘書的蔡憲鑾任部主任,後決定調出。調來沒多久,便決定設置函授及師資培訓兩個科,我不再任副主任,而是改任函授科長,另調前龍南中學老師王源熙來任培訓科長,作為骨幹。我是聽從組織安排,隨遇而安。但到後來,才清楚他是下山來摘果子的。以一事為例,函校原編輔導材料受到外界歡迎,他則改頭換麵,以贛南師院教師進修處名義重印,對外出售。就我所知,僅《語文教學輔導資料》重印一萬份,很快銷售一空,並不按我們原來做法僅取成本費,而是每本1.00元(以前照成本每本0.78元),憑這一項淨利兩千多元,這就成為他自己掌握的小金庫。但他大膽每人發給鋼筆一支,我也隻有領受,此筆我擱置未用後來轉給黃河,說是辛勞紀念。在他任內,在職培訓是沒辦,函授輔導員訓練卻辦了多次:一來請教師講課,主任科長陪吃飯;二來結業開學設盛宴,大家歡喜。他還喜歡巡視,得意受人捧場,自己花費也很大。部內積有煩言,而蔣超群已結束了《贛南教育》編印,調回處內,對頭相聚,自無好事。1962年,全國進行精簡機構,所謂進入“拆廟搬菩薩”時期,可能是由於函授教育重文化,因此削弱政治,函授機構首先被精簡,而且是精簡辦法中最徹底的瓦解,被“拆廟搬菩薩”。主任接辦贛南一個劇團,他主動留部辦完精簡工作。教師蔣超群,由於不久前曾回鄉為行醫的地主父親祝壽,確認為是地主階級孝子賢孫,決定遣回老家——五雲橋勞動改造;新教師劉湘靈,江西師院數學係畢業,分來不到兩年,他是廣東人,好吃食,假期回家,會將當地土產帶點給大家,構成“投機倒把犯”,送回廣東原籍勞動(在20世紀80年代,蔣超群調回學院退休,劉湘靈平反),老教師陳大鈺回崇義中學任教,帶著海外關係身份(兄是台灣警備司令陳大慶),不久被清洗,後來政策寬鬆了,複職並安排到政協,可惜很早就病故;老教師陳顯經全家都一直住在贛州,偏要他一個人回於都家鄉岺背中學任教(連於都中學要也不給,說回家才能更好改造,20世紀80年代調回贛州市教育學校)。而我呢,自然是待宰羔羊。處理意見是“一向辦理小學教育,有經驗,派到贛州市一個最大規模的小學當校長”。自然,不是中山路小學就是厚德路小學。可能,因為我是個民主人士吧?反正,誰敢抵抗。奉命第三天,我立即前往市文教局報到,一向熟悉的鍾局長(後任九中書記)接見我,笑嘻嘻對我說:“你暫時休息幾天再說。”似乎是不歡迎,我摸不著頭腦。一個不做工作渾身難受的我,遊蕩了近半個月(不是失業,而是等待,工資一文沒少),文教處通知,我仍回文教處工作。處長趙鳴魁已調任贛縣縣委書記,局長毛晶波原是我的老領導(做過專署文教科長)。從此,我又像新中國成立初期那樣,獲得了安慰。尹建仁已早被文教處調來主管全區教育經費,秘書鍾鳳森原是老戰友。精簡烏雲,消散殆盡。我是安然無事了,可是戰友啊,遭難的在苦難深淵中,一般都飄散各地。有時見到前處長趙鳴魁,談及往事,都很惘然,也無力挽回。

此後的工作,毛晶波是支持我的,也願意再在贛南繼續把函教事業搞起來。開始,由三個師範的函授部舉辦函授,後來又新分配本科生就語、數、理、化、外語等由我負責主辦業餘教育。隻是函校撤銷,前由江西師院後移江西教育學院的函授處也被撤銷,函授教育經過一番大摧殘,已難振興。

雖然,函授是一個好的教育形式,當前廣播電視又如旭日之方升,所以從報紙上看,函授之花還在璀璨放光。可是,與我是分手了。

但我一直在內疚,愧對贛南曾參加函授學習的老師們。因為,辦了近五年,沒有一個畢業生。不比江西師院語教兩科,時間是一樣,他們是五科結業才畢業(語文是毛澤東文藝思想,古典文學、現代文學、戲劇、詩歌),長的僅一年,短的半年,已經因而複始,有憑五科結業證書換取一張大專函授畢業證書。當然,也有遺失結業證書,由我證明,仍可向省裏聯係取證。不少人有了畢業證書,而贛南函授中師卻沒有發,因為僅僅贛縣、南康辦了語數兩個專修科的結業,沒能得到三科結業證書換畢業證書,準確地說,沒有人一個得到畢業證書。學員當然是失望,我是抱愧於心。這,怪誰呢!我懺悔,我在這裏做了一個函授皮包公司的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