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行尾頓音數統一的原則
行尾頓是詩行中最重要的節奏點,它包含的音數不統一,節奏就不和諧。此外,行尾頓對造成詩的特定的節奏調子有重要作用,行尾頓的音數不統一,也會影響詩的基本節奏調子。許多格律體新詩的節奏之所以不鮮明、和諧,就失之於行尾頓音數不統一。試比較聞一多枟也許枠中的兩節詩:
不許/陽光/撥你的/眼簾,
不許/清風/刷上/你的眉,
無論誰/都不能/驚醒/你,
撐一傘/鬆蔭/庇護/你睡,
也許/你聽/這蚯蚓/翻泥,
聽這/小草的/根須/吸水,
也許/你聽/這般的/音樂,
比那/咒罵的/人聲/更美;
前一節行尾頓不統一,有單音頓、雙音頓和三音頓,與後一節比較,節奏的不和諧性能明顯感覺到。由於上述等原因,枟也許枠一詩的節奏就沒有同樣是四頓九言的枟死水枠一詩好。
又如李季的枟正是杏花二月天枠中一節:
“同誌/你先/慢一/點,
有句/話兒/和你/談:
我想/托你/帶封/信,
不知你/情願/不情/願?”
“信兒/捎給/什麼/人?
就怕/人多/找不/見。”
“看了/信封/你就/知道,
他的/名字/在上/邊。”
民歌體新詩適宜單音頓結尾。此詩第二節中有一個雙音尾,不和諧性十分明顯。
上述以音數較少的音頓結尾的原則,已部分地包含了這種統一性的原則。古代五七言詩讀成單音尾,這便是一種統一性。一般格律體新詩以雙音頓結尾,這也是一種統一性;民歌體新詩以單音頓結尾,也是一種統一性。此外還有另一種情況,即一首詩行尾頓的音數並不是同一的,但是有相對的統一性。舉邵洵美的枟季候枠為例:
初見/你時/你給我/你的心,
裏麵/是一個/春天的/早晨。
再見/你時/你給我/你的話,
說不/出的是/熾烈的/火夏。
三次/見你/你給我/你的手,
裏麵/藏著個/葉落的/深秋。
最後/見你是/我做的/短夢,
夢裏/有你/還有一群/冬風。
除末節外各節行尾頓一個是三音頓,一個是雙音頓,不統一,節奏不和諧。但三個詩節如此反複,便有變化中的統一,不和諧中的和諧了。
(四)三至四頓的原則
古代五言詩每句三頓,七言詩每句四頓,這是從枟詩經枠每句二頓逐漸發展出來的最適合的形式。格律體新詩也是每行三頓、四頓和五頓的較多,其中以每行三頓尤其是四頓的為最多。對稱體格律詩中常有包含一、二頓的短行,但其中的主導詩行也大多是三頓數和四頓數的。
西語詩行的節奏單位和音數比漢語詩行要多,例如,英語詩歌中最流行的是每行五步十音的抑揚格形式,法語詩歌最流行的是每行十二音的亞曆山大形式。漢語格律體新詩中每行五頓數的詩,尤其是其中的十四行體詩,許多就是模仿英語詩歌的五音步十四行詩寫成的。但由於漢語格律詩詩行中一般有雙音頓與三音頓交錯運用(頓數較多的詩行尤其如此),五頓數詩行就多為十二、十三音,這就比英語詩歌五步抑揚格詩行的音數多。這不符合漢語十分簡潔的特點,也不符合漢語詩歌的民族傳統和欣賞習慣。
(五)半逗律和奇偶行的原則
半逗律和奇偶句形式在古代詩歌中是建句的普遍原則,它們在格律體新詩中卻沒有那麼大的普遍性了。
在格律體新詩中,主要是四頓數詩行還存在明顯而均勻的半逗律。三頓數詩行中由於有三音頓,半逗律已不明顯,或者說已基本消失。林庚非常強調格律體新詩的半逗律,把它作為建行的基本原則。我們這裏則主要把它作為四頓數詩行的一個建行原則,並且是從音頓節奏的觀點,把詩行的半逗看作詩行多重頓歇中的一個較重要的(不是最重要的)頓歇:讓詩行具有半逗律,目的是使一首詩多具有一重由半逗構成的節奏感。
格律體新詩的形式多樣,尤其是對稱體格律詩又有長短行的變化,所以並不總是具有奇偶行形式。不過,由於格律體新詩的詩行一般都有相對完整的意思,加之意思上仍然常常存在對偶的形式,奇偶行形式還是較普遍的,它在詩中仍然能夠構成一重音頓節奏。
格律詩除根據外在音頓節奏規律來建行外,還應盡量根據詩的內在情緒節奏規律來建行。總的說來,格律詩內在情緒節奏最終統一於外在格律節奏形式,這對古代詩歌尤其如此,因為古代詩歌的外在節奏形式是固定的。但由於不同的詩體適合於表現不同類別的情緒,詩人也有選擇形式的自由。就詩體與詞體比較,前者較適宜表現雍容肅穆的情緒,後者較適宜表現婉曲細膩的情緒;就五言詩體和七言詩體比較,前者較適宜表現急促或者輕快的情緒,後者較適宜表現深沉綿遠的情緒;詞曲的不同的節奏形式和節奏調子也適宜表現不同的情緒(見中編第四章第五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