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名所“鬆廊”(2 / 2)

耷拉著眼睛,耷拉著袖子,愚樂老人的樣子總會引起一些人私下的嘲笑。不過他絲毫不在意。“看不見這家徽嗎?”他總是指著背後,驕傲地說。

藍色的走廊。金色的掩釘片閃著光,一扇扇畫著鬆樹杉木的移門整齊地關著。這就是有名的“鬆廊”,也是元祿年發生的淺野事件[3]的現場。

羽織倒退到這邊後,由一名小童帶路,在一個岔路一拐,遇到的是一個穿著禮服、氣質高貴的武士。像大象般柔和的眼,稍稍發胖的臉頰,臉上刻著一道道對世間和人生有深刻感悟與了解的皺紋,胡須有些花白,稍稍有些富態的武士模樣。

愚樂和這武士四目相交,行了個注目禮,沒說什麼而交錯而過,突然愚樂停了下來:“呀!好奇怪啊!怎麼這羽織又被踩了呢。難道有什麼宿怨要踩這羽織嗎?我倒是要問問了!好好問問!”

愚樂老人冷不防地發起飆來。

即便是被授予“越前守”的官職,其地位還是在旗本[4]以下,所以在將軍府裏,即使是這些地方官,地位還是非常低的。如今,這南町奉行大岡越前守忠相[5]可是踩了不該踩的羽織了,聽到愚樂老人發飆,微胖的臉上滿是驚慌:“不不!萬萬沒有此事!還請您老恕罪。”

分明是找碴嘛。明明沒踩到,卻是不得不道歉。

除了將軍殿下以外,這江戶城裏還沒有能讓愚樂老人害怕的人。他的背越來越駝,縮著肩膀歪著頭。

“哦?想起來了,您不是大岡殿下嗎?不知哪個腳上不幹淨的下人踩了我的羽織,愚樂可沒有指責大人您哦!”

真是無理取鬧!……為忠相領路的小童聽了這話,嚇得臉都綠了,夾著尾巴逃掉了。因為愚樂的聲音很高,所以每個人都以為發生什麼事了,都往這邊看過來。

“鬆廊”是千代田內城中重要的通路之一。禦書院的年輕陪讀抱著書,快步通過。還有很多內務官捧著公文疾步往來。遇到穿禮服的,互相打招呼。說起來,這麼多人通過的通路,是應該要改建一下的。就在這通路正中處,抓著南方的奉行大岡的小辮子,愚樂老人以他獨特的方式教訓了他。也因為如此,引來了眾目的關注。

“又是羽織這一招?”

“看來這次的冤大頭是大岡大人。早點道歉不就沒事了。”

說得也是。如今這越前大岡這樣低頭哈腰地道歉,可那愚樂老人卻得理不饒人了。

“到了我這年紀,頭可斷血可流,這羽織可是比命還值錢的。”愚樂又開始大聲了起來,“來!來!來!這邊來!我倒要聽你好好給我解釋解釋。”說著一把抓著大岡的袖子,往旁邊的小房間走去。

大岡越前守忠相反倒是表情泰然平靜,任由這愚樂老人抓著袖子,連眉毛都沒動一下。進了房間,愚樂突然壓低聲調,以他獨特的發聲方式開始說話。

“剛剛多有得罪。要不是這樣,也沒辦法像這樣與大人密談……”

大岡毫不意外,麵無表情:“哪裏哪裏,我知道的。說吧,這次上頭有什麼指示?”

“還不是關於那壺的事……”說著,愚樂老人謹慎地伸長脖子察看四周,然後貼近大岡奉行的耳朵開始低聲耳語。

注釋

[1]負責將軍府內務的官職。

[2]將軍的後宮,將軍除了處理公務外,一切生活起居都在這裏進行。

[3]元祿十四年三月十四日(1701年),在京都參加奉答之儀的赤穗藩主淺野內匠頭長矩,於鬆之廊下用腰刀砍傷高家吉良上野介義央。事件發生後,德川五代將軍綱吉非常憤怒,獨斷的裁定即命淺野內匠頭切腹。這就是元祿赤穗事件的開端。

[4]在將軍直係官,直屬於幕府將軍旗下,是為旗本。類似中國的京官。地方官在地方是土皇帝,可到了京城,比他級別大的官隨處可見。

[5]這位越前大名的全稱。南町:就是南方的城市。奉行就是地方執行官。大岡是姓,越前是藩地名,忠相是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