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偶有所感(2)(1 / 3)

做學問與懂藝術

我認為,做學問,要實踐、要讀書,而讀書,有幾種讀法、幾種態度。五柳先生曾自謂“好讀書,不求甚解”。對“不求甚解”過去多做否定性理解。最近一位台灣朋友提出新見,認為,“甚”者,過分也。“不求甚解”即不做過分之解,不添油加醋,把書中沒有的東西硬加上去。他對“不求甚解”做肯定性理解。他的意見值得思考。過猶不及。解,要恰如其分,要符合原意。無過,無不及。有人說“誤讀”、“誤解”乃天經地義。那裏談的是一個深奧的哲學問題,此處不論。我認為具體的做學問、讀書,還是少些誤讀、誤解好。“不求甚解”,不是死讀書。應在盡量符合願意的基礎上,提出新見,說出自己的心得。關鍵在於是否能夠提出自己的新見。

我還認為做文學研究、寫美學文章的人,要多些藝術感覺,多些審美經驗。過去朱光潛先生、宗白華先生都提倡做理論研究最好掌握一門藝術。很有見地。宗先生曾領他的學生參觀故宮,親自向他們講解中國的建築之美。宗先生自己又是詩人,他寫出來的理論批評文字詩意昂然。理論家何其芳先生寫的《論【紅樓夢】》,文字那麼美,可當散文來讀。因為他原是散文家、詩人。蔡儀先生年輕時曾寫過小說。他的短篇小說《先知》(寫卞和三獻美玉,兩遭刖足,因先知而受罪的故事)發表在一九三一年一月號《東方雜誌》上。他在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寫的關於現實主義的文章,其中有關藝術作品(如《最後的晚餐》、《夢娜.麗莎》等)分析的文字,尚可見出當年做小說時積累的審美經驗的功底。錢鍾書先生、楊絳先生既是優秀的文學研究家,同時又是優秀的作家。錢先生的《圍城》可謂學者做小說之典範,其語言圓潤而尖利,深邃而幽默,富於深厚的文化底蘊。我尤其喜歡楊先生的散文,其《幹校六記》及回憶她父親、姑姑的文字,娓娓道來,平實親切,不動聲色而妙不可言,可謂散文之精品。某不才,也常以先輩為榜樣,學寫點散文和詩之類,隻是總寫不好。雖不能至,心向往之。

(2004.1.12)

“語文”何用?

前不久,我聽到一位中國教育家這樣表述自己的教育思想:

教育是什麼?教育是解放,是從愚昧解放出來變為文明,是從無知解放出來變為有知。教育是人的基本素質的孕育培養,是德智體美全麵發展。教育的最高境界是審美、是美育。

我非常讚同他的觀點。

如是,則“語文”教學是整個教育的最基本的內容之一,是走向教育的最高境界的主要途徑之一。因為,好的語文教育是培養學生的思想情操、道德品質、審美情趣、行為方式、高尚情感……的最有效的形式。我雖然沒有教過中學或大學語文,但我學過語文。記得初中語文學何其芳的《生活是多麼廣闊》,引起我少年時代多少美的向往;大學課堂上聽高蘭教授朗誦他的詩《哭亡女蘇菲》,不禁潸然淚下,催醒人間至情。

但語文教學的效果往往不能立竿見影,而是潛移默化,“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可能你當時並不覺得,以為不過如此,平常得很;但營養已悄無聲息地滲透在你的血液裏,浸染著你的靈魂。也許因為語文的這個特點,有人無意間“拒絕”了好多寶貴的“營養”。那就太可惜了。有一位大學語文老師曾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很富啟示意義:

有一個孩子去山裏,看見許多石頭,覺得都很平常。這時天外傳來一個聲音:“孩子,多撿一些石頭吧,它們會對你有用的。”孩子隨便撿了一些放在書包裏。許久之後,孩子偶然打開書包,奇跡出現了:石頭變成了金子。孩子後悔沒有多撿幾塊。

同學們,在語文課上多撿些看似平常的石頭吧。

聽唐翼明教授解讀高行健

唐先生認為高行健全部作品的總主題、總意象是“逃亡”,且進一步將高行健之“逃亡”作了從表麵含義到深度含義的分析,指出他的“逃亡”不僅是政治的,更是整個人生全部生存意義的——即從命運和死亡下逃亡,從一切外在力量(輿論、習俗、虛榮、利益、群體等等)下逃亡。唐先生還在上述分析的基礎上提出自己對高行健“逃亡”主題的解說:逃亡即是抗爭,是對一切剝奪主體意誌、損傷個體尊嚴、戕害獨立精神的異己力量的抗爭,而且認為這種抗爭雖無望卻必要,生命的美好就在於“逃亡/抗爭”的努力,所謂“知其不可為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