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誌安心理分析的第三個特點是他善於將環境氣氛的烘托與人物心理的表現水乳交融。鄒誌安寫人物,總是首先將人物置身於特定的具體環境之中,讓人物去思想,去行動,這樣,他筆下人物的心理運動已構成了情節的重要組成部分,並且推動著情節的發展,這是典型的“中國式”心理描寫。在《女性的騷動》中,身陷囹圄而又無力掙脫的紫愛姑娘,決定在新婚之時向“魔鬼”解林宇報仇,作者在此極盡筆墨地展示了主人公混亂迷離而又清醒堅決的意識活動:“誰愛過我誰恨過我?我愛過誰又恨過誰?現在是何年何月何時?白天黑夜刮風下雨?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別忘了那支鋼筆,那個杆兒金黃的鋼筆——那是陳三幸臨走時送給我的……樹上的鳥兒成雙對,雙雙對對轉回村。村上有個胡風蓮,搖船劃槳遊龜山。山上有個楊六郎,跨上烈馬提銀槍。槍槍都要兒的命,眼看羅成活不成。成心要氣王寶釧,手上提個菜藍藍。南來的雁北去的風,可憐此君有誰送?送君千裏終有別,不知路兒問大姐。大姐瘦得象隻雞,不愛吃肉愛女婿……”。這是紫愛特定的“意識流”,她內心的悲壯感,使得她腦海中浮現的都是自己熟知的那些悲戚、感奮的戲劇場麵,這是她——一個鄉村姑娘精神文化的來源,雖然毫無邏輯,卻無一不聚焦在她的情緒之中。而這“情緒”的背景正是喧鬧、喜慶的迎親場麵:“大轎車小轎車,解放牌的大卡車,拉人拉客拉嫁妝”。當紫愛看見油光粉麵的解林宇時,心裏就在想,“吊死鬼搽粉戴花你死不要臉,你玩弄陰謀詭計:趙高逼嫁王老虎搶親,西裝筆挺皮鞋放光可那腥紅的領帶就是勒死你的繩子”!當她聽到鞭炮聲時,腦子裏卻是“大炮冬冬在送葬”。當她最後被塞進小轎車的時候,她卻想站在大卡車上去:“那車頭挽著紅彩綢,我站在最前邊,幾個人押著,車頭再架一挺機槍,威風凜凜,我就是那奔赴刑場的烈士”!在這裏,場麵的好闊氣、好排場愈加反襯出人物內心的悲壯,紫愛的灼灼的報仇火焰與外在的環境氛圍形成了巧妙的呼應和統一。這種由“喜”喧“悲”,由“外”而“內”的表現手法很好地揭示了人物在特定情景下的心理趨向,不僅推動了情節的迅速發展,而且也讓人物性格走向了衝突的高潮。它充分顯示出鄒誌安獨具匠心的駕馭環境與人物內在關係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