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作家在調度小說象征體時所表現頗為深邃的思想向度,是很耐人咀嚼的。“鬼城”雖然被燒毀了,然而,“鬼城”縱火案並沒有結束,在小說結尾,費希蒙意味深長地對養子(殷小銓遺孤)說:“明天是你們的,就由你們安排吧!”“但要答應我們,上街要遵守交通秩序,去公園要遵守遊戲規則。”這不隻是訓導兒子的私家之言,而是對社會的一種告戒和勸勉,是在經受了煉獄般“鬼城官司”後發自肺腑的一聲呼籲和呐喊。在商業社會,隨著經濟交往的活躍與多變、社會關係的開放與多元、感情世界的豐富與敏感,人們多麼渴望道德的匡正與法律的嗬護啊!這是一個古老而永恒的話題,小說也沒有最後了結,而是把一個廣闊的思考空間留給了讀者,讀來餘音繞梁,經久不絕。

這部小說在藝術上也有許多可圈可點的地方,作家賦予筆下的人物以多麵的、立體的性格。如晶晶的純情和風騷、花大姐的膚淺和執著、獨臂啞巴的沉默和陰冷,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作品的語言現代而時尚,富有張力。當然,作為一種文學批評,我們也不能不指出作品留給讀者的諸多遺憾。首先是語言的風格不夠協調,雅者的雅,離開了人物的角色特征,而俗者卻過俗,傷害了作品的整體美;其次是在敘事過程中嵌入了作者過多的、遊離於主題之外的議論,顯得過於生硬。探索還沒有達到理性的自覺。盡管如此,但是,這似乎並不影響我們從整體上評價作品的思想內涵和藝術價值。

欲望旗幟下的女性命運——王曉雲及其《梅蘭梅蘭》

王曉雲,女,省作協會員。70年代中期出生於安康嵐皋縣佐龍鎮,中專畢業後開始業餘文學創作,以散文見長。2000年赴上海,先後供職於《中國服飾文化》、《流行色》雜誌社,業餘文學創作也開始了一個新階段,跨上了一個新台階。幾年間相繼在《上海小說》、《鍾山》、《時代文學》、《延河》發表中短篇小說十餘篇。2003年7月由花城出版社出版長篇小說《梅蘭梅蘭》,引起了讀者和評論界的廣泛關注。

王曉雲是秦巴漢水養育的女兒。雖然身居大都市,但她的整個心靈卻都灌注著巴山漢水的古樸純真。因此,她的小說雖多寫現代都市人的生活,其骨子裏卻充滿和沉浸著最遠古的人性的真純。《梅蘭梅蘭》是一部從題材到敘述方式都非常獨特和別致的長篇小說。打開書卷,我們仿佛置身於圖片展覽櫥窗前,各種人物、風景、畫麵都會湧入眼中,讓你目不暇接。書中遍插欲望之旗,在獵獵招展,以其堅守的姿態和理念,標誌著特殊的疆域,在抗爭中顯示著女人的理想與命運,演繹出真與假、善與惡、美與醜的欲望的搖擺過程。

《梅蘭梅蘭》不愧是一部由高超的純文學手法寫成的通俗故事。小說開篇以後的敘述語氣告訴讀者描述的是女主人公的“曾經”。尹小桃由小桃到梅蘭的變化經曆,當然沒有逃脫女性主義慣用的名言:“女人不是天生的,是後天變成的”邏輯軌跡。但她從出生到成長,從欲望產生到欲望實現的曲折過程,展示了人的欲望的搖擺、傾斜與激蕩和平衡。在小說文本敘事中,使人感到:欲望在這部長篇中是個隱喻性極強的超級能指,它的每一次產生、過渡乃至斷裂、飛散,都有些牽腸掛肚,更無法阻止自身在虛構世界裏最終成為敘述的承受者與終結者。王曉雲將不同層麵、不同形式的欲望的表演與動機,甚至表演者的步態、姿容與言說形式、思想意識等都做了個性化的規定與描述。於是我們看到的不隻是情感的碰撞與共鳴,生存手段與智謀運用的高下與嫻熟,明爭暗鬥中的陰謀與陽謀,錢色交易中的傾軋與殘酷……更有人的欲望產生並展示的細微過程。在商品大潮中,人的欲望行為本身已裹挾著太多的商品因素,欲望的無節製膨脹將經驗世界、現實世界中人性裏許多隱秘而抽象的美好擠壓了,這是讓人痛惜又無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