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木然地盯著盧俊卿,隻覺得一股冰寒由外而內,一直浸到到骨頭裏,渾身都是冷寂,半晌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盧俊卿的目光慢慢掃過溫氏的臉,眼底掠過一絲無奈和苦笑,也不再多說,放下茶杯,轉而出了屋。
外間候著的孫嬤嬤趕忙朝盧俊卿屈了屈膝,送了人出去,又提心吊膽地進了內室。
見溫氏端坐在炕上,凹下去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桌上還在冒煙的茶杯,渾身上下都透著死寂,孫嬤嬤心裏咯噔一聲,腳下一軟,失聲喊道:“少夫人?”
溫氏僵硬地轉動著眼珠子看了孫嬤嬤一眼,仿佛還未回過神一般,嘴唇蠕動著,臉色煞白,根本發不出聲。
孫嬤嬤神色一慌,心裏頭七上八下的,勉強撲過去抱住了溫氏的胳膊,顫抖著聲音勸道:“少夫人想開些,世子爺……”孫嬤嬤停了片刻,見溫氏眼裏驟然滿起了一層層的憤恨和哀傷,心裏頓時沉了下去,忙慌亂地轉了話題,“廚房的人送了飯菜過來,少夫人先用些飯吧。”
溫氏茫然地盯著孫嬤嬤看,眼底漸漸浸出淚來,良久才突然找回了神,抱著孫嬤嬤無聲無息地哭了起來,聲音哽咽中透著說不盡的委屈和怨憤:“嬤嬤,他要納妾,要趕我走……”
孫嬤嬤心裏驀然一涼,腦袋裏嗡嗡直響,張著口想勸,卻又不知從何勸起,自己也落了淚,雙手顫抖著抱著溫氏,臉上冰涼一片。
隔天一早,盧俊卿要收人和讓溫氏去安南城的消息便傳到了溫家新買的宅子裏去。
溫國公一氣未平又生一氣,怒火中燒,一腳踢翻了身旁的椅子,喘著粗氣,漲紅了臉,直接把溫二爺罵了個狗血淋頭。
溫二爺呆愣地聽著溫國公的罵,臉上也是一陣吃驚疑惑。他昨兒才去過北榮院,都沒聽妹夫提一句,怎麼今天就傳出這樣的消息了?
“去找盧俊卿!我倒要問問他,他是怎麼對我溫家的人的!”溫國公氣急敗壞地朝溫二爺喝道,“我溫家失了勢,他就要忘恩負義?”
溫二爺愕然地張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溫國公,支吾道:“這怎麼是……忘恩負義了?”溫家對盧家,對妹夫,可從來沒什麼恩。再說了,男人納妾也不算大事,怎麼就扯到忘恩了?
溫國公惱怒異常地看向溫二爺,胡子抖動著剛要罵人,院子裏溫大管事已經戰戰兢兢地將盧俊卿引了進來,畏懼又擔憂地瞄著屋裏的溫國公和溫二爺。
盧俊卿麵色平靜地掃了眼溫國公,目光卻透著股淩厲。“嶽父氣性也太大了些!”
溫國公的囁嚅著嘴唇,額上青筋直冒,雙眼死死地瞪著盧俊卿,卻在盧俊卿冷厲的目光中漸漸落下勢來,移開目光,語氣不虞地冷哼道:“世子爺怎麼過來了?”
盧俊卿臉上並無半分波動,目光諷刺地看了眼溫國公,臉上笑了笑,轉而朝溫二爺點了點頭,聲音平靜地開了口:“嶽父年近六十,膝下兒女滿堂,也該頤養天年了。這麼鬧騰,於嶽父的身子,於溫家,都不好。溫家在京城風光了這些年,如今就收收鋒芒,安分度日吧。二舅哥也勸勸父親跟大舅哥。”
盧俊卿這話說得不同往常,明白徹底,聲音平和,語氣卻不容商量。溫二爺愣了一瞬,眨了眨眼睛,視線觸及到盧俊卿眼底的厭惡跟諷刺時,心頭一涼,迷糊的腦子總算轉明白了幾分,臉上也多了些尷尬,想去拉盧俊卿,半途中又將手縮了回來,幹笑道:“妹夫……世子爺,說得是。我會好好勸父親跟大哥,世子爺放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