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賈醫生那副窘迫的樣子,李夢蘭笑著忙過來解圍:“這位牧師,您可能對他還不太了解,其實賈醫生也是個好人。上次,我女兒和歪壺若不是他見義勇為挺身而出,麵對歹徒臨危不懼。恐怕她今天也不可能站在這兒了;他也是形勢所迫被逼無奈。”
師娘一直站在接待室的門口靜聽著他們的談話,不覺為丈夫的種種行為羞得滿臉通紅,她氣鼓鼓的瞥了他一眼,然後一聲不響的、羞愧的躲進了接待室。
賈醫生害怕牧師再說什麼更令他難堪的話,直覺得渾身上下好像被眾人氣憤的眼神灼傷了似的難受,慌忙朝教堂外麵跑去。匆忙之中,他又把那個大包袱忘記了,剛進院子又心神恍惚的跑了回來。
經過李夢蘭身邊的時候,他壓低了嗓門語氣急促的問道:“你知道蕩北村誰家有車嗎?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種是非之地;哪怕順便帶上那個男孩也無所謂,到了上海有的是先進的醫療設備和高明的專家醫生!”
李夢蘭自然明白,他說帶上孩子是怕遭來眾人的非議,她不無為難的說:“這孩子現在生命垂危,危在旦夕。哪裏還經得起這一路的顛簸?要不然你索性再等一會吧?派出所的人馬上就到了;他們在電話裏要我務必臨時維持好這裏的秩序。”
賈醫生被她這種含糊而軟弱的兩麵派立場一下子激怒了,立刻憤憤不平的說:“這種非常時刻,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們的處境嗎?人是我放走的,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的;我不能在這裏坐以待斃!”說罷,他惶惑不安的疾步來到接待室的門口,讓師娘迅速離開這裏,他背著包袱飛快的來到院門口等她。
師娘一直站在那個毫無知覺的男孩麵前犯愁,她在裏麵氣呼呼地說了一句:“教堂裏這麼多人隻有你的命值錢;要走你一個人走好了!”
楊牧師看著賈醫生的背影,失望的說:“這種人留他何用?索性讓他去吧;那些流人血的(壞人)可能已經蹲伏在門口(等他)了。”
賈醫生聽罷不覺大驚失色,他前後左右環視一周,立刻意識到這裏的環境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凶險得多,說不準冷不防就可能從哪個黑暗的角落裏彈出一把雪亮的飛刀。
或許已經有一支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他的胸膛;那些殺手個個都是“一槍斃命”的好伸手!想到這兒,他內心的緊張更是無以複加,一刻也不敢耽擱,趕緊背起包袱吃力的往大門口跑去。
到了那裏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門已被人鎖上了,他的內心不由得更加緊張。他放下包袱,忐忑不安的來到小灶間叫人開門。此時,小灶間內杯盤狼藉亂哄哄的早已空無一人。
他回過頭來,再看院內不覺更加恐慌。他心神不寧、心亂如麻的又跑到大門口去拎包;無奈之下打算從新回到教堂裏人多的地方。
突然,身後的鐵門“哐當”的連響了幾下,他被嚇了一大跳;心都快蹦出嗓門眼了。慌亂之中也沒聽清楚外麵的人嘰裏咕嚕的說了些什麼,正準備從新逃進教堂裏人多的地方,緊接著院牆外麵跳進一個人來,隻見那人赤裸裸的露著上身,渾身濕漉漉的。在窗外燈光的映照下,發出一絲不易覺察的暗光,令人感到神秘而不可抗拒。黑暗中似乎正是上次夜闖他家的那個不速之客。這使他不由得又想起剛才楊牧師所說的那句話。
立時間,嚇得他肝膽俱裂,不由得失聲的驚叫起來:“不得了啦,殺人啦;救命呀!”他撇下包袱,抱著頭發瘋似的、不顧一切的往教堂的接待室裏逃去。到了裏麵,他本能而迅速的反鎖上通往院外的大門,躲到一處角落裏急促的喘息著、不停的顫抖著;仿佛末日來臨一般。
教堂裏的人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聽到驚叫聲,一個個神色緊張的把頭伸到窗口朝外看,透過窗子照射出去的微弱光線,不一會兒人們辨別出那人是趙拍馬,這才放下心來。見眾人正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趙拍馬莫明奇妙的笑著解釋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我衣服被那孩子尿髒了,剛出去洗個澡順便把衣服洗了洗。才一會兒功夫,不知誰就把大門鎖上了!”
聽罷,眾人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張夢華和牧師趕緊跑到接待室去看,隻見賈醫生嚇得大汗淋漓麵色死灰,正躲在角落裏不停的喘息著、顫抖著,腳底下不知什麼時候熱乎乎的濕了一大片。
師娘在一旁莫名其妙的不停地追問道:“德操你這是怎麼啦?你說話呀?!”張夢華見狀,捂著嘴忍不住笑著又跑回來,套在她媽媽耳邊竊竊私語的說笑了一通。
這時候教堂裏的人都好奇的跑過去看,師娘見眾人神色異常的看著她丈夫,這才發現他的褲子熱乎乎的全都濕了。頓時又氣又羞,不知不覺中氣得眼淚都滲出來了:“看你這副德行?你還是個男人嗎?!”
“別再責備他了;他是被自己豐富的想象給嚇壞了。”楊牧師的心情異常沉重而憂傷,說著搬了一張椅子讓他坐了下來,好像人安慰無端受了驚嚇的孩子。
然後,蹲下身來語氣低沉的說:“剛才你問我有關信仰的問題,我沒能完全回答你;那麼,我們的信仰到底是什麼呢?我覺得它是人類與貪婪、****、物欲和一切不良私欲的戰爭,是人和(老我)自己的殊死較量。。。。。。
真正的信仰能淨化人的靈魂,抑製罪惡的滋生,傳播耶穌的博愛。你說沒有信仰,我情願相信;可悲的是:如今,社會的各階層,總有那麼幾個害群之馬,他們明明沒有信仰,卻偏打著信仰的旗號到處招搖撞騙製造不良事端、顛倒黑白混淆是非、嚴重汙染了社會風氣;滿有憐憫的主啊,救救他們吧!因為經上記著說:‘救一個人的靈魂不死,能掩蓋很多的罪’。”
賈醫生仍然神情恍惚的沉靜在那份驚懼之中,好半天才又嘔又吐的吐出了好些黃水來。一位老婦人心疼的說:“你們看!膽都被嚇破了。”
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楊牧師情緒顯得異常的激昂。說:“你怕什麼呢?我們的主耶穌曾說過:‘那殺身體不能殺靈魂的,不要怕他們。唯有把身體和靈魂都下在地獄裏的,正要怕他!’
在神的律法裏,一切的總綱就‘是愛人如己’。雖然做起來並不輕鬆,但我們總要根據自身的能力盡力去做。《約翰一書》四章又說:‘愛裏沒有懼怕;愛既完全就把懼怕除去,因為懼怕裏含著刑法,懼怕的人在愛裏未得完全’。無論我們從事什麼職業都不能離棄神所賜給人類的愛。。。。。。”
說到這兒楊牧師的內心憂傷,情緒顯得有些失控,他忍不住聲淚俱下的說:“如今這世道:國與國之間的政治較量、民與民之間的利業紛爭、商海階層不正當手段的博弈、富人的財富指使他們驕奢淫逸、窮人的貧窮使他們淪為無知和敗壞——聖靈常常用說不出的歎息引導我充滿憂愁的為這個外在浮華、內在滿目瘡痍的世界去禱告;如今這世代的罪惡與舊約時代的所多馬、蛾摩拉比較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趙拍馬回到教堂裏,突然意識到大多數是女性,慌忙把在河裏剛洗過的衣服又穿上了身。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蔣文龍突然醒悟急忙向他招手:“小趙你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謝天謝地,原來是虛驚一場!”趙拍馬走過去欣慰的說:“弄了半天那個男孩不是你兒子;剛才就差沒把我一口氣都跑丟了。”
蔣文龍把他引到遠離人群的角落裏,拿出手機問道:“這部手機是你的吧?”
“是的,剛才急著去救人,放在身上跑起來累贅,我幹脆把它撂在小灶間的餐台上了。”趙拍馬說著伸手去接。
蔣文龍忙把手縮了回去,又問:“手機上的這個號碼是你表哥的?”趙拍馬聽罷立刻會意的笑道:“是的。他又打電話過來了?讓我再打一個過去,看他們是不是已經發展到‘一起’去了。”
“你表哥這次娶親大約需要多少錢?”蔣文龍沒有理睬他,說罷不動聲色的把手機放進衣袋裏。然後平靜的又說:“上次多虧你們表兄弟倆幫我解了那圍城之困,他這次的姻緣也來之不易,你去好好的幫他操辦一下,所有的費用都由我買單。”
趙拍馬似乎意識到蔣文龍的言行舉止有些怪異,隻是一時間還捉摸不透,忙說:“蔣老板看你說的!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怎麼老掛在嘴邊上?!”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蔣文龍開門見山的說:“經曆了這一波三折,我總算看透了:金錢乃身外之物,算不得什麼。俗話說得好:財去人安樂。告訴你表哥,讓他對我兒子好一點,千萬別嚇著他、餓著他。我不會虧待他的;如果你幫我把這件事情擺平,我也不會虧待你!
你什麼也不用解釋了,這件事天知地知、我知你知。就當是我兒子真的離家出走了一次。你放心,這事我連山妹子都沒告訴,隻要你不說出去,肯定沒人知道;你看怎麼樣?”
趙拍馬聽罷,頓時急得滿臉通紅。他尷尬的笑道:“老兄啊,我都讓你搞糊塗了,怎麼聽起來倒成了我表哥綁架你兒子了?這是從何說起?!”
“趙拍馬!事情到了這地步你還偽裝就沒意思了。”蔣文龍氣呼呼地說著又掏出了手機質問道:“這手機是你的吧?上麵的號碼是你表哥打來的吧?!”
趙拍馬向來是個善於觀顏察色的人,從他的言談舉止中,早明白問題出在手機上了,隻是一時還找不出合理的推托之詞,他露出一副窘態含糊其詞的說:“其實他這人粗筒子一個,他以前從不用手機的,就是現在這個號碼我也是今天剛知道的;說不定這破手機還不知是他從那裏撿來的呢。”
蔣文龍意味深長的說:“小趙啊你不要怕,相處這麼久了,還不知道我的為人嗎?我絕不會再去報警的;其實,上次的裝修工程款你知道我一次就領了二十幾萬,也怪我一時犯糊塗;沒能及時反應過來是你,想隻拿十萬來糊弄你們。現在既然知道是你們,我也沒必要再自欺欺人了,你說是吧?”
聽他這麼一說,趙拍馬急得渾身冒汗頓時慌了手腳,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解釋才能免除蔣文龍對自己的懷疑。他語無倫次的說:“老板呀,要怪隻怪我小趙平時太會拍馬溜須,什麼事都想方設法的幫你;這一切隻為了討你的好!
他僵在那裏又思考了半天,正要開口辯解,忽聽外麵的大門被人推得“哐哐”直響。教堂裏的人已猜出是派出所來人了,連忙過去開門。蔣文龍急忙示意他別再解釋了,並把山妹子包裏的手機拿給了他臨時先用。趙拍馬更加心慌意亂如坐針氈,一時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