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4章 之特快專遞(3 / 3)

我沉浸在自己的意淫中,時間滑過了八點。鍛煉身體的人們陸續回來。

同事出差了,我需要自己坐公交車去單位。那班公交車稀少得很,我不得不再一次催保安,問他有沒有女子的電話,打個電話。

保安搖搖頭。他已經不追逐螞蟻了,他半蹲在地上,一邊拿著一個報紙的版麵,一邊用樹枝畫數字。

我知道,他在計算私人彩票的中獎號碼。

一大早,兩個陌生的男人,做了相同的中獎的夢想。在海口這樣一個私彩瘋狂的城市,也算正常。

我在保安亭看堆在桌子裏的信件:對賬單、內部雜誌、金融類報紙,竟然有一封信是私人信件,手寫的信封,落款的地址是一所中學。是學生給家長的信件嗎,又或者是筆友之間的通信。這年頭,手寫信件已經成為稀有讀物。我對著那封手寫的信封發呆。翻看下麵的信封時,正好看到了信封角落裏的注釋:五月十七日的照片。

原來信封裏裝的並不是信件,而是一張照片。過去的年代裏,每一封書信裏都是一個飽滿而溫熱的故事。然而,現在這些故事都轉移到了手機短信裏、電子郵箱裏,或者像QQ一樣的即時聊天工具裏。普通的信件更是基本處於丟失的邊緣。特快專遞,速度讓信件飛翔起來,讓過程變短。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開始反感這種快速的節奏。秘密迅速被傳播,分享一件東西不能持久,人的欲望從過去的單純到現無限製的吸納,而卻越來越不易滿足。

那個持櫃子鑰匙的女子遲遲不來,把我的時間無端拉長。

我在那裏翻了一會兒小區的私人信件,除了熟知一兩個人的名字之外,一無所獲。我知道,這也是城市給我帶來的疾病,即使是同住在一個小區裏。我並不關心他們。

仿佛和疾病無關,和遊戲規則有關,城市本就是一個隱私遍地的地方,無論我們如何將陌生人友誼成熟悉的人,但我們仍然無法分享對方的任何隱私。

我給小吳打電話,小吳的手機號碼掛在保安亭的裏麵。仿佛他是我們小區的負責人。接通了,聲音裏帶著睡意。

我有些不好意思,問他,有沒有保安亭櫃子的鑰匙。剛說完這句話,胖子保安突然大聲來:來了,來了。他的聲音雖然增大了,卻依舊是軟綿的。

我看到了手提滿袋食物的女子,偏胖,模樣是模糊的。她實在無法具體描述,眼睛在眼睛的位置,沒有任何神彩,鼻子在鼻子的位置,嘴巴仿佛大了一些,嘴唇有些厚,卻不是性感的厚,偏於難看。她和胖子保安的模樣有些相似,說話的聲音也像。

我以為他們是兩夫妻呢,卻不是。兩個人一舉手一投足都保持著良好的疏離感。女人的手裏有數不清的品種。油條、豆漿、生白菜、生雞蛋、西紅柿、黃瓜、大蔥、袋裝細鹽、生抽、袋裝醋、絲瓜……她仿佛有收藏癖好,差不多,那個十字路口的小菜市場,每一天無非就擺放這簡單明了的幾種菜蔬。

我的名字一定是她寫的,因為,我發現她的手指粗細不均勻。那種粗細不均的力量一定會字跡變得歪斜不堪。

她有些冒失,緊張著給我開鎖,一腳絆了一下,踩碎了一個雞蛋。

那個保安在一旁笑話她,大早晨就踩碎東西。我補充說,沒有關係的,碎碎平安的。她仿佛以前聽過類似的安慰。很開心地向著胖子保安重複,就是嘛,碎碎平安。

然而,卻並沒有我的特快專遞。隻是上次的特快專遞信封上的一個複印單子落在了這裏。他們以為就郵局的包裹單一樣,有了單子,也要通知呢。

我歎息一聲,將那團紙揉了揉,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池裏。

胖子閉著眼睛在沙發上養神,那個女人將我的名字從黑板上擦掉,她對文字沒有任何感覺,不是一個字一個字擦拭,而是不假思索地,一把抹過去,黑板上我的名字便模糊成一片蒼白了。

一輛汽車從外麵進來,下來的人是個高個子的男人,白襯衣很白。我避開一輛出門的車子,往門口奔去。上班要遲到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