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第二天時暖從問起男人的腿。
外麵下了雨,時間是清晨,灰白色的簾子被微風吹得像是綻放的花一樣好看,又像是女人的裙擺,動輒撩人。
薄臨城從來沒有在時暖的房間裏睡過,這一醒來,滋味倒還是特別。
差不多是同一時間醒過來的,時暖看時間不早了就打算起床,薄臨城不知道怎麼了,就這麼抱著她,“再躺會兒。”
“……”
時暖疼得腰都直不起來,隻好軟綿綿的躺在男人懷裏,閉著眼睛,鼻端都是男人身上的熟悉味道,“你不起來去公司上班嗎?”
“今天不去,一會兒要去醫院檢查。”
他說起去醫院,時暖這才想起那天他出現的時候手裏還拿了根拐杖,走起路來姿勢難看,像是跛子一樣,皺了皺眉頭,視線落在他的腿上,“你腿是怎麼了?”
“現在想起來我腿了?”
“……”
時暖啞口無言。
她當時自己整個人也都是懵的,被人救出來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
畢竟她一直以為,即便是自己死了,薄臨城而已不可能動一兵一卒出來找她,反正是她自己作的,出了事也怪不得別人。
但是當男人真的出現了,她那一顆心,是真的又動了,原本硬邦邦的,就在那一瞬間,重新因為他化成一灘水。
她當時就發覺不對勁了,隻是後來心裏頭想著的事情太多,人又害怕,所以就忘了。
後來想起來,他人又走了,她又咬不了牙主動給他打電話,萬一到時候他又是冷言冷語的,隻不過是給自己找罪受罷了。
時暖抹了一把眼睛,滿臉的委屈,就這麼咬著男人的肩膀,輕輕的捏著拳頭砸他,跟鬧著玩兒似的,“說嘛,是怎麼回事?是不是生意場上的對手,看你不順眼,就把你抓起來打了一頓?”
“商戰懸疑劇看多了?”
“那是怎麼回事兒?”
時暖聞著男人身上的味道,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你走路一拐一瘸的,是不是以後都這樣了,你是不是變成殘廢了?”
她是真心疼。
薄臨城這樣的男人,怎麼能允許自己有這樣的殘缺?
走起路來都是那麼的難看,也不知道背地裏會有多少人戳著景安總裁的脊梁骨,罵他是個殘疾人,她光想想就覺得受不了。
薄臨城聞言就笑了出聲,他看著時暖,忽然就覺得,其實失而複得的感覺,真的是挺好,和劫後餘生一個樣兒。
男人摟著她,似乎是摟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可他心裏頭複雜而矛盾的滋味兒,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歎口氣,“明天會去檢查一下,不出意外的話一周後會有個手術,到時候就沒事了。”
本來最初也不是很嚴重的,隻是後來被喬西城打了那麼一頓,又傷到了骨頭,他又不聽醫生的話跑出了醫院,因此就又嚴重了一點,需要二次手術……
他出個車禍而已,雖然傷了腿,但是也不至於後半生都要靠個拐杖過日子成個殘疾了。
他還沒那麼倒黴。
隻是對於時暖,他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年多的時間,讓他習慣了這個女人的存在,所以他才會在她失去消息的那些時候,那麼的暴躁和瘋狂。
他知道,自己不愛她,這輩子也不可能會愛上她,他還有爾冬需要照顧,他還有爾冬需要愛。
對於她,隻不過是這四百多個日子的習慣罷了,人反複的看見一樣東西,時間一長,心底自然而然就接受了她的存在,何況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和他有過肌膚關係的女人。
但隻不過是習慣罷了,現在擁有著,日後分開了,時間一長,也會淡忘。
人就是這樣,習慣又遺忘,從來也都不會多麼長久的去吧一個人銘刻在心上,哪怕是對於秦爾冬,他也不是那麼幹脆單純的隻是因為愛情。
“哦。”
他這麼說,時暖這才發覺是自己腦洞太大了,可是,她還是要問,“為什麼腿會受傷?”
薄臨城冷笑了一聲,手指捏著她的耳垂,女人的耳垂軟軟的,捏起來冰冰涼涼,很舒服,他挑了下眉,嗓音低啞,“你會不知道?”
他這麼一說,時暖心裏咯噔一下,“是找我的時候出事的麼?”
“嗯。”
薄臨城也不否認,他確實是找她的時候出的事,不然,她以為還能是如何?
那種被對手設計出車禍的陰謀論,也就她這種心思歹毒的女人才想得出來。
時暖吸了吸鼻子,“你為什麼出來找我?”
反正都是她自己作的,他不也這麼覺得麼?
薄臨城看著她,忽然就歎了口氣,“以後別亂跑了。”
這世界那麼大,或許她一走,湧入人海,也許他一個轉身,她就不見了。
……
約了醫生,時暖要求跟著男人一起去醫院。
是因為她受的傷,她不去就太過意不去了,何況她現在也沒工作,能陪著他也挺好的。
薄臨城在裏麵做檢查,她就一個人在走廊裏的長椅上坐著,等著男人出來。
喬西城不知道是哪裏知道的消息,在薄臨城進去病房兩分鍾之後就從自己的辦公室過來了,男人依舊穿著白大褂,玉樹臨風的,隻是一雙眼睛下麵泛著青色,看起來像是沒睡好的樣子。
男人走過來,二話不說就把時暖抱在了懷裏,手上的力道太大,時暖有些喘不過氣來,伸手就去推,“西城,你怎麼了?”
怎麼了?
喬西城鬆開她,她還好意思問怎麼了?
“時暖,你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嗎,都幾歲了還鬧離家出走這一遭?”
要是說她是被那個男人趕出去的,他二話不說把薄臨城打殘了他去坐牢也沒什麼事,隻是她這是一言不合就跑路,出去還倒黴透頂的遇上個変態司機。
她人也是蠢,真以為這世界上好人很多是不是?
人把車停下來,就以為人家是大發善心來拯救她的?
蠢到無可救藥了。
時暖看著對她一臉不滿和抱怨的男人,伸手做了個打住的姿勢,揚起笑來,“好了,我錯了,我都這樣了,你就不能說幾句話安慰安慰我嗎?”
她都已經被薄臨城罵了無數次了,現在還要被喬西城給罵。
她覺得自己的人生都是晦暗的。
喬西城看著她,“走,我有話跟你說……”
“……”
帶著她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喬西城給她倒了杯水,讓她坐在沙發裏,自己則站在一邊,打量著她。
時暖捧著水杯,表情有些茫然。
喬西城忽然坐在她對麵,看著她,歎氣,“時暖,我看得出來,他對你沒有感情,你難道還真的把自己的一輩子都搭在裏麵去?”
他是真覺得可惜,她這麼個如花似玉年紀輕輕的姑娘,就這麼纏著一個根本對自己沒什麼好感的男人,日子過得肯定一點也不好。
他甚至連她都保護不了,那麼晚了,就任憑她一個人跑出去,之後過了那麼久才出門去尋她。
要是一個男人真的在乎一個女人,就在她跑出門的那一刹那,就得跟出去。
那才是真愛。
薄臨城他算個什麼東西?
他反正是看不上眼的。
其實這些話,沒幾個人跟她說過,她和薄臨城的婚姻本來就是秘密,對於喬西城,她也是之前表現得太慌張,被他猜測出來的,她無法反駁,隻能承認了。
他說了要保密,她相信的。
其實她又何嚐不知道薄臨城對她的心思了,要她,也無非是因為男人的那點需求罷了。
從前的每一次,他要了她之後,要麼二話不說的抽身離開,要麼就是讓她滾回自己的房間。
除去昨天晚上,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她從來沒有看過薄臨城那麼溫柔的樣子。
可那點溫柔,她能把它當做是愛嗎,不能……
她沒有那麼傻。
但還是很開心,他的每一點溫柔,對她來講,都是恩賜。
“西城,你知道的,女人有時候,就是有些固執。”
“你這是偏執,你這是病態,”喬西城忍不住,“時暖,你明知道他心裏有別的女人,你還非要在他身邊這麼留著,你覺得自己可以在他心裏占據一席之地嗎?到頭來,受傷的不也還是你嗎?”
“我心甘情願。”
時暖情緒也有些波動,她從頭就知道自己這個決定過分偏執,甚至是會讓人瞧不起,但是那又怎麼樣,她自己的人生,她有權利來決定自己要怎麼活。
她就是喜歡他,在愛情裏,從來就沒有誰好就應該和誰在一起這個定論,要是這樣,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悲劇。
好,就當是她最後可能是一個悲劇好了,但是至少她曾經擁有過,她愛過,深愛過,哪怕被傷害的過分深,但是她也不後悔。
因為他的溫度,她曾經是真真切切的感受過的,那些時候的記憶,將會是她餘生最好最溫柔的回憶,所以就算最後沒有他,她也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喬西城沒想到她會這樣聽不進去自己的勸,他握緊了拳頭,真想把這個女人的腦子也用手術刀也劃開,好讓他看看她腦子裏到底裝了些什麼。
是水嗎?
他就從來沒見過她這麼愚蠢這麼固執的女人,簡直讓人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