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懋第以不能躬叩諸陵,遣樊通、陳尚嘉馳詣諸山陵及崇禎帝陵哭叩之。三月十九日崇禎帝忌辰,懋第為哀表一通,率從行諸臣,以羊塚、香帛望祭,哭叩於太醫院署中;複為文,以隻雞、尊酒祭忠烈諸臣從先帝死社稷封疆者。
四月,草疏一通,用帛幅細書,藏之蠟中;遣金鑣及都司楊三泰馳金陵奏之。而江淮方阻兵,不得達。比至五月,金陵竟失守矣。曹遜以告,懋第曰:『此事皎然如日月,我誌已決,毋煩言』!
閏六月十五日,以江南既平,再下薙發之令。諭懋第降,且髡之;懋第不從。中軍副將艾大選首髡如法,且勸懋第降;懋第大怒,揮從官立杖斃之。事聞,十九日捕下刑部。刑部曰:『若不早薙頭降,而擅自杖殺人,何也』?懋第曰:『吾頭可斷、發不可薙!我奉命北來,已辦一死,豈肯自敗於今日,與若輩為伍?且艾大選薙頭倡叛,恨不以軍法梟示通衢;我自行我法殺我人,與若何與?可速殺我』!遂下獄。
二十日,加鐵鎖三,擁入內朝。懋第喪冠白袍,不北麵,南向坐於廷下。攝政王心雅重之,欲生懋第,且大用之;問在廷漢臣曰:『卿等雲何』?吏部侍郎曰:『為崇禎來,可恕;為福王來,不可饒』。懋第曰:『若言今上是先帝何人?且若中先朝會元,今日何麵目在此與我言乎』!侍郎語塞。兵部右侍郎曰:『先生何不知興廢』?懋第曰:『先生何不知廉恥』?於是在廷無複言者。攝政王曰:『爾既為明臣,何為食我朝粟半年而猶不死』?懋第曰:『爾入攘我朝之粟,反謂我食爾粟耶!且古之致力中原,亦有藉外國之食者。我國家不幸,罹此大變;聖子神孫,豈遂無人?我今日止有一死,又何多言』!攝政王色變,揮出斬之。左僉都禦史趙開心欲起救懋第,同列掣其裾止之,趙不得前;遂擁懋第之宣武門外菜市。懋第昂首高步,神氣自若。既至,南向再拜,端坐而後受刑。劊子楊(忘其名)揮淚稽首懋第前跪,泣不止。少頃,徐起舉锧,亦不憚滿人之在左右也。是日大風,晝晦;都人奔走流涕拜送者,不可勝紀。懋第既擁出朝,趙開心始得前;啟王曰:『死之適足以成其名,不如釋之』!王可其奏,而懋第已死矣。先是,髡令下,馬紹愉即率所從將士薙發降;而懋第參謀陳用極、傅宣、遊擊王一斌、都司劉統、王廷佐、千總張良左俱以不從令,同日被殺。遊擊樊通收殯懋第屍於彰義門之白馬坑,並取用極等諸人瘞之。而前所遣楊三泰所齎蠟書,以是年冬泛海入越,始達魯監國發之。
初,懋第之至也,內院大學士洪承疇麵之;懋第叱曰:『此鬼也!承疇統製三邊,鬆、杏之敗,身殉兵革;先帝賜祭,加醮九壇,優以蔭恤。承疇死久矣!何以至今日尚存?若來者,鬼也』!洪至,且前欲與言,卒不得發而罷。他日,內院大學士李建泰訪之,閽者通謁;懋第曰:『老奴何得尚存?昔督兵討賊,先帝特寵餞之;乃既不以身殉國難而又降仕他人,亦有何麵目見我哉』!李聞,不得見而去。嗣是朝士欲見者,率遭唾罵。於是鹹憚見之;或不得已,一投謁以示「不絕」之意。及江南平,聞懋第題詩雲:『峽坼巢封歸路迥,片雲南下意如何?寸丹冷魄銷難盡,蕩作寒煙總不磨』!訖如其言。
二十五日,滄州守知懋第已被害,以告前所留將士楊逢春、張友才等;於是三百餘人皆號泣散去。
明年丙戌六月十九日,陳洪範有疾,忽言左公至,驚悸而死。始,洪範之持節也,江南以通好重寄命之;事成,世加侯爵。而洪範舊通遼左人語:入燕,盡以江左情實告,而心賣懋第。及還,又率南征之兵平江南。懋第見殺,而洪範定爵為侯;甫期年,卒為懋第忠魂所殺。
皇明監國魯王壙誌
監國魯王,諱以海,字巨川,號恒山,別號常石子。始封先王諱檀,為高皇帝第九子,分藩山東兗州府;王,其十世孫也。世係,詳「玉牒」。王之祖恭王,諱坦頤。父肅王,諱壽鏞;傳位第三庶子安王,諱以派;王兄也。崇禎十五年冬,虜陷兗州,安王及第一子、第四弟以洐、第五弟以江俱同日殉難。山東撫臣奏聞,王以第六庶子,母王氏所生,囗授鎮國將軍;部覆應繼王位,於崇禎十七年四月初四日冊封為魯王。方三月初旬,使臣持節甫出都,而京師旋告陷矣。東省驛騷,王遂南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