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剛複來,所言大略如前,而終以「福王僭位」為詞。懋第曰:『始則福王,今已正大統為天下主;汝所言,多不通理。且我來祭告先帝,因而酬謝貴國;非以請降及講和來,安得以屬國禮相見?若所行可複命,我即專之;不可複命,我必不行,有死而已』!剛曰:『如此,且發國書來看』。懋第曰:『禦書以與國王,若何得預看』!剛曰:『且已!但欲見上,須行臣禮』。洪範謂懋第曰:『不如先生再議他事』。懋第曰:『此來本為祭告先帝,無他事可議。若相見禮少錯,後無一事如命矣;我必以死爭之』。洪範曰:『既不可相見,姑以金帛先之』。懋第因舉示曰:『銀兩以賞陵工軍匠,金幣以謝國王』。悉數之以付剛。剛歡笑而去;私讚懋第曰:『此中國奇男子也』!時我朝新定鼎,不深悉漢事;兩日所辯,皆漢人為謀主。而懋第慷慨勁烈,詞氣不撓,故我朝亦不能有加於使臣;而心甚重之,饋餌、禮貌甚隆。
懋第遣參謀通判陳、旗鼓副將王廷翰以謁陵事請,報言『崇禎已葬,可毋往』!懋第不得至陵,乃陳太牢、服斬衰,率將士北向,哭於寺廳三日。都人聞者,莫不流涕。守卒以其事告攝政王,王益重之;欲生致懋第,懋第終不屈。
而洪範受王約,許以江南降,爵為侯;有成言矣。二十七日,有數騎來,遣使臣歸國;出永定門,相次合百騎以從。日行六十裏,而使臣所從將士尚八百餘。十一月五日,止滄州十裏鋪。忽有數騎從常大人來,遮懋第、紹愉還京,獨遣洪範歸;騎卒有從懋第、紹愉北者,有從洪範南者,常不之問。而我朝已祭告蚩尤之旗發兵南下矣。是日,懋第入滄州城宿,守者戒嚴。懋第謂將士曰:『使臣以留為榮,我死無憾!若等從我固當,然俱死無益;不若盡止滄州。我入燕,觀動靜,然後發疏,遣人馳奏』。翌日,從數騎北發,而左營副將張文才、後營副將楊逢春、都司劉英、軍士三百餘人止滄州。
懋第既返,止太醫院署中,邏禁頗嚴;疏未得發。久之,懋第上攝政王啟,略曰:『懋第奉命北來以禮治兵,所以通兩國之好;今無故稽留,我使士馬日呼庚癸,則後之持節者,誰複不避艱險以圖國是?必致上幹天和、下戕民命,亦非貴國之利也』!啟上,攝政王令內院諭懋第:『第靜聽,勿有違越』。而都司劉英潛至京,與遊擊樊通往來偵事。
明年乙酉正月,英及參謀曹遜、金鑣入訊。晝閟不得通,夜踰垣入見,懋第曰:『近者,人以利害之說動我,我以壁上所書示之。「生為明臣,死為忠鬼」,此吾誌也』。又以上攝政王啟示遜;遜曰:『此啟足為使節光,然今日之事有可否、而無成敗』?懋第曰:『我心如鐵石,亦聽之而已』!是時,偽太子亦止太醫院旁署中。懋第潛使所從將士誘問守門滿卒,滿卒曰:『此真崇禎太子,故加防閑,供應不缺。爾太子常言伯父今在南京,要南去』。懋第因為書二通,一言當遣使臣速歸、一請皇太子回南辨驗,投內院。內院隸扞之數日,始投;卒不報。